姚志明            

    有人说，《三国演义》是写给男人看的书，书中描写了1258个人物，绝大部分是男性，女性屈指可数。一部三国读下来，充满阳刚之气，缺少阴柔之美。但有一个女性，是历史与文学的高度统一，那就是曹操的卞夫人。

    卞夫人祖籍琅琊开阳（今山东临沂），早年流落到曹操老家谯地（安徽亳州）。那时她才20岁，因才色过人，被25岁的乡宦曹操看中。她给曹操生了四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和曹熊。卞夫人在曹操十多个“夫人”中脱颖而出：公元219年（建安二十四年）被封为魏王后；曹丕称帝后，尊其为皇太后。用京剧《沙家浜》一句台词：这个女人不寻常。

    智慧过人。卞夫人推崇节俭，服装无文绣，饰物无珠玉，家具不用彩漆绘画，一色素黑。有次曹操得到了几副精美的耳环，让卞夫人挑选，卞夫人的选择出乎他的意料——只拿其中一副中等档次的。曹操问她为什么？卞夫人说：“如果选最好的那是贪心；选最差的是虚伪；所以我择其中者。”择其中者，体现了卞夫人很高的智慧。其一，作为生过“太子”曹丕的夫人，放下身段只择其中者，既使曹操感德，又使众“夫人”感动；其二，言教不如身教，以实际行动推崇节俭，是最好的家训；其三，中庸之道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卞夫人能止欲，更进了一层。凡事应对得体，不可不谓智者也。

    不坏国法。《魏书》有记载，卞夫人四个儿子，老四曹熊早死，曹植变成少子，他聪明多才，老妈疼幼子，人之常情。但曹植犯法被告发，魏文帝曹丕要处罚弟弟曹植，派卞夫人胞弟的儿子、奉车都尉卞兰把处罚的方案禀告母亲。卞夫人不以情代法，说不能因我的缘故，破坏了国法，表示听凭曹丕处置。言必信，行必果。卞夫人说话算数，亲儿子也不例外，有将军的素质。然而，历史的真实，在罗贯中手中完全变了样。《魏书》记录卞氏语“不可以我故坏国法”，到了《三国演义》，却变成了曹丕所说：“国法不可废耳。”有移花接木之嫌。

    仁者爱人。建安初年，曹操原配夫人丁夫人被废黜，卞夫人扶正。成为正妻后，卞夫人一如既往地辅助丈夫、教养子女，善待姬妾。史书称，诸子中没有母亲的，太祖（曹操）就都让卞夫人领养。曹操儿女众多，光儿子就有25个。姬妾中如刘夫人那样早逝者不少，很多年幼的孩子失去生母的照顾，卞夫人善待她人儿女，尽心尽力，承担起养育之责，贤能豁达，曹操十分赞赏。

    曹操虽与丁夫人离异，但一直没有忘记她，屡屡借卞夫人的名义邀请丁夫人返回王宫赴宴。卞夫人善解人意，总是把与丈夫并排的嫡妻座位留给丁夫人，自己退居妾位。更值得一提的是，丁夫人当初为正妻时，并没给卞夫人母子什么好脸色，卞夫人能够这样厚待，颇令丁夫人有些过意不去，说我已经是离异之人，夫人何必如此呢？几年后，丁夫人去世，曹操十分痛心，卞夫人体察丈夫，主动提出由她操办丁夫人的丧事。孔子曰：仁者爱人。爱丈夫，爱子女，一般女性做得到。但卞夫人善待曾给她“脸色看”的丁夫人，善待非亲生子女们，不能不说宅心仁厚。

    勇于任事。公元189年，曹操因为反董卓，只身逃出洛阳，结果在中牟县被捕。曹操出逃不久，袁术就捎来关于曹操死在外面的消息。一时间曹府一片混乱，尤其是早先投靠曹操的部下觉得没了奔头，都想回老家去。在全家上下惶恐不安的时候，还是小妾的卞夫人表现得极有主见，挺身而出劝说大家：曹君的吉凶还没有确知，今日大家逃回老家，明日曹君如若还在，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再与他相见？即使真的大祸临头，大家一起去死，又有什么可怕的！事后曹操听说，特别感动。勇者，就是勇敢面对一切，不退缩、不推诿。卞夫人作为一介女流，遇大事有静气，勇于任事，足令须眉者汗颜。

    严以立威。公元226年正月，骠骑将军曹洪舍客犯法，曹洪本人也下狱。曹洪富裕但十分吝啬，曹丕少时曾向曹洪有所求借，曹洪不肯，因此心怀芥蒂。这次曹洪犯到他的手里，曹丕欲借机将曹洪处死。群臣求情，曹丕一概不听。卞夫人听说后，决不允许儿子挟私报复，怒责儿子曹丕：“梁、沛之间，没有子廉（曹洪字子廉），没有今日。”曹洪曾多次在战斗中救过曹操的性命，是一个舍身保主的人。于是，曹丕只得下诏释放曹洪，但还是没收了曹洪的财产。卞夫人知道后，又为曹洪说话，曹丕“乃还其财”。

    卞夫人对儿子如此，对自己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当时还是五官中郎将的曹丕被立为王太子时，众人祝贺卞夫人说：曹丕将军拜为太子，天下人没有不欢喜的，您应当把府藏财宝都赏赐大家。卞夫人却说：魏王（曹操）只不过是因为曹丕年龄最大，所以才用他作继嗣，我没有犯教子无方的过错，就已是莫大的荣幸了，又有什么值得大肆宣扬，赏赐众人呢。曹操知道后，高兴地称赞她“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是最为难”。

    外戚干政，奢侈无度，这几乎是封建皇族的顽症。卞夫人十分注重控制“娘家人”。她接待亲属时说：为人处事当务节俭，不应当期望赏赐，只考虑自图安逸。亲戚们怪我对他们不好，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我侍奉武帝（曹操）四五十年，节俭得时日长久，不能自变为奢，有犯科禁的（亲属），我会对他罪加一等……卞夫人不愧是治家的高手。

    《三国志·魏书五·后妃传》里，记录卞夫人的不足八百字，但没有一个贬词。《世说新语》也把卞夫人列入“贤媛篇”。媛者，美女也，自不必说。贤在哪里呢？在内，是曹操的贤内助；在上，是众儿女的好母亲；在下（妾），与人和睦，不卑不亢。一言概之：不失大家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