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琦

    昨晚入睡前，又想起爷爷家的老房子。木质结构，灰暗，老旧，漏风，就像从漫漫风尘中跋涉而来，角角落落都镌刻着岁月的印迹。

    老房子虽老，却收藏了我的快乐童年。穿过记忆的隧道，我仿佛又回到幼稚单纯的年少时代，回到老房子温暖的怀抱，像曾经无数次体验过的那样，再度寻回无比踏实、无比安全的感觉。

    印象中，爷爷家的老房子总是热热闹闹的。尤其是过年吃团圆饭时，一大家子齐聚一堂，说笑声、喧闹声简直盖过了门外的爆竹声。客厅摆上两三桌，大人们围坐在一起，家长里短、天南海北、喝酒吃茶聊天打牌，小孩子们从来都是猴子心性，哪里能像大人那样稳坐泰山，匆匆忙忙扒拉几口饭就扔下碗筷四下散开，大人们也不来管束，任凭我们尽情玩耍，把“年”的喜庆与欢乐撒遍老房子的各个角落。

    每次去爷爷家，院子总是带给我乐趣最多的地方。院子里种了棵橘子树，橘子树旁放着口大水缸，上面还打着陈旧的补丁，这让我总是觉得很稀奇：原来，缸裂了，也可以像爷爷奶奶的旧衣服一样补好的呀。沧桑感十足的大缸偶尔会接纳几尾鲜活的鱼，引得我们这帮孩子跟花猫似的围着水缸直打转。

    邻居家的鸡和狗是串门的常客，时不时踱过来瞅瞅有啥吃的没，一点儿也不见外。爷爷养的花猫则是神秘的“独行侠”，时不时露个面喵一声撒个娇彰显一下它的存在感，一眨眼它又灵活地一纵身不见了踪影。

    屋檐下搭了好几个燕子窝。春暖花开的时候，小燕子们就如约而至，仍旧回到它们的小家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经常看见它们从头顶轻盈掠过，张开的翅膀像一把把剪刀，剪来了细雨春风，也剪来了我们欢喜的柳绿桃红。它们来去时会礼貌地打一声招呼，唧，轻俏而利落。有一年春天，一对燕子登堂入室，把窝搭在客厅的梁上，爷爷奶奶见了乐和乐和的，说是多好的兆头啊！我们一帮小孩再皮，也对燕子尊重得很，从不去打扰它们的生活。

    院子足够宽敞。冬天，我们聚在院中放烟花，火树银花照亮了一张张快乐的笑脸。夏天，搬几把椅子在如水的夜色中边乘凉边抬头数星星。那时候的天空是那么纯净，墨蓝色的夜幕像仙女们刚刚织出的丝绒，泛着厚重柔润的光泽。大概是仙女姐姐不小心倾翻了百宝箱，夜空中撒落着闪闪烁烁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数也数不清。

    院子里的大片空地是我们玩“跳房子”游戏的好地方。寻几颗石子，再折根树枝在空地上横一道竖一道画上几个格子，“跳房子”游戏就可以开玩了。我们蹦啊跳啊，嘻嘻哈哈，闹翻了整个院子。

    院子门口有口井，井水清冽可口。小孩子们总是对玩水很感兴趣，我也不例外。看着大人们手握桶绳轻松一抖，水桶就乖乖侧身“喝”上满满一肚子水被拎了上来，我忍不住跃跃欲试。可是水桶到我手里就一点儿也不听话，一次次扔下去，它却肚皮朝天一点儿水也不肯喝。唉，原来打井水也是项技术活哟。

    老房子旁边有条河，清清的河水逗引得我这皮孩子老爱往河边跑，有一次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吓得大人们从此以后把我盯得牢牢的，害怕我再溜出去与水亲近。于是，我只得转移阵地，踩着吱嘎吱嘎响的木楼梯到楼上去玩小霸王游戏机。卧室里的电视机当时是爷爷家唯一的一台，连上游戏机后，四五个孩子轮番上阵玩“超级玛丽”游戏，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

    爷爷家的老房子陪伴了我整段童年时光，带给我数不尽的欢乐。时间的脚步总是飞快，如今，爷爷奶奶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房，老房子则因城市道路建设而已经拆除，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视野。生活条件好了，而我的童年消失不见了。不过，人生的道路有失去，也总有另一些美好的风景在等待着我。如今，我也有了自己可爱的小天使Aimee。每当看着Aimee熟睡时小小花朵般甜美的模样，总是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感觉自己正以一种崭新的方式再度与童年亲密相逢。长辈们每次见了Aimee就说：“小宝贝快快长大！”我却开玩笑地模仿动画片《神偷奶爸》中的奶爸格鲁应答：“永远不要长大！”如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盼着我的小宝贝拥有人生最快乐无忧的金色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