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佳佳

    盖叫天，中国近代京剧史上最著名的武生之一，被喻为“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盖叫天最为人熟知的故事，就是断腿重续。1934年，已经年近五十的盖叫天在上海九江路大舞台演出《狮子楼》，从四张桌子叠起来的高台上摔下来，造成小腿骨折。但匆忙请来的江湖郎中竟然将腿接反了，为了能重新站上舞台，盖叫天狠心将腿再次打断，重新请医生接上。铁铮铮一条汉子，丝毫不输于刮骨疗伤的武圣关羽。

    读罢《新民晚报》老报人、著名专栏作家秦绿枝的新著《采访盖叫天》，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盖叫天当年有这样的勇气了。盖叫天原名张英杰，当时最红的京剧老生谭鑫培外号“小叫天”，张英杰本想取个“小小叫天”的艺名蹭个光，没曾想却被人鄙视不够格。有骨气的张英杰一气之下就取了个“盖叫天”的艺名，意在超越“小叫天”，独成一派。盖叫天最初学戏是为了有一条活路，但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则是因为喜欢，唱戏是其谋生的职业，亦是他平生兴趣之所寄。在盖叫天的心里，只要能够在舞台上演戏，多苦多累都不算什么。“文革”期间，盖叫天被打断腿，凭着两条铁腿立于舞台50年的“活武松”再也站不起来了，可他心心念念的还是有朝一日能重登舞台。他开始琢磨《孙庞斗智》这出戏，觉得自己可以扮演孙膑，坐轮车出战。可惜，没有等到重登舞台这一天，盖叫天就因感冒感染被医院拒收，不治身亡。盖叫天的一生，演过无数英雄好汉，武松、林冲、孙悟空……在他看来，“英雄是最经得起折磨的，在任何困苦艰难的环境下，仍要保持着威武不屈的气概”。演多了英雄的盖叫天，也用英雄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所以当年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年的他，还能站起来继续演艺生涯。观书中点滴皆受感动，盖叫天一生不屈，只为了能更好地演戏，演更好的戏。

    本书由三部分组成，主体是作者吴承惠（常用笔名秦绿枝）于1952年至1953年间用笔名“王惟”在《亦报》和《新民晚报》上连载的《盖叫天演剧五十年》文章110篇。这些文字篇幅均不长，来自对盖叫天先生的贴身采访，记录了盖叫天对于演剧的个人意见和想法，也讲述了盖叫天的身世经历和生活点滴，从中亦可窥见20世纪初戏曲的兴起、发展以及20世纪50年代的生存状况。另两部分，一是作者在1957年写的关于盖叫天的几篇报道和进入新世纪后怀念盖叫天的几篇文章，一是盖叫天长孙张大根对爷爷的回忆录。这两部分记录了“反右”和“文革”前后的事，那时盖叫天已很少上台，老境凄凉，念念不忘的唯有戏而已。

    虽然吴承惠先生在后记中曾用“悔其少作”来谈论自己当年的采访记录，但也正因当时年轻，所以忠实地记录了盖叫天的谈话，盖叫天对于学戏、练功和表演的领悟，无不是戏曲界有用的教材。感谢吴承惠先生当年的坚持和如今的投入，100多篇采访记录，为我们还原了一个最真实的盖叫天。书中那些珍贵的采访报道，无疑也为后人研究盖叫天艺术提供了最原始最直观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