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晖 一直都是喝白开水的,没有喝茶的习惯。 小时候家里的竹壳热水瓶里、冷茶缸里总是贮满了凉开l水,舀了大水缸里的天落水用茶壶在煤球炉子上一烧,渴了,嘴对着冷茶缸一气猛喝,水流仿佛一下子由上而下直渗到脚跟,那个畅快与通透啊! 印象中那时候父母都很忙碌,像是不停的钟摆,似乎总没有缓下来、坐一歇、泡上一杯茶的工夫。 当然,家里也会备一些茶叶,绿茶是用来泡茶待客的;红茶,特别是隔了年的红茶,一般都是等到了立夏节的时候拿出来,又醇又酽,烤烤茶干,焐焐茶叶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老家住在我们一个厢房里的叔公,不好烟酒,倒是远近闻名的茶客,红木大橱上头一字排开的锡瓶里,据说都是上等的好茶。细细的茶叶一根一根被他用长长的指甲轻轻地挑出来,“窸窸窣窣”抖落在紫砂壶里,冲泡、啜饮,脸上始终洋溢着近乎痴迷、惬意的神情。不过,那时的我多半只是对他的茶点感兴趣,有时是几块云片糕,有时是几粒乌结糖,见者有份。 以后离家,求学,工作,还是没有喝茶的习惯,或是为生计忙碌,疲于奔命,都没有缓下来、坐一歇、泡上一杯茶的雅兴。我对茶的理解是:茶于生活,类似于葱姜于菜肴,有了它,无疑是增色添香的,但若是少了它,似乎亦无不可。 一次去武夷山旅游,游览中穿插一个推介茶叶的项目,茶艺小姐的表演倒没有什么特别,但她的喝茶方法却是独特,不是细巧地轻抿细啜,而是像青蛙用舌头捕虫的速度吸食茶水,并且发出很响的“索”的声音,据说只有这样才能品味出“武夷岩茶”的精髓,齿颊留香,唇齿遗甘。大家都举杯模仿,于是“索”声四起,更有用力不当,茶水吸入气管的,咳嗽不止,好不热闹。那次旅游与谁同行、走了几个景点,都很模糊了,唯有这次喝茶的经历记忆犹新。 又一年,到天寒地冻的甘南摄影采风,路遇两位潮州客。潮州客好茶,随身带了茶和茶具,一定要邀我同饮。是夜窗外雨雪纷纷,旅舍内倒暖意融融,意趣相近语投机,杯盏交错,壶温了又暖,茶换了又添,聊天看片直到深夜。想起了一段有关于茶的经典语录: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此时虽非“瓦屋纸窗”,却也暗合“围炉煮雪”,不想令潮州客人不喝会睡不着觉的“功夫茶”,却害得我一夜清醒,辗转无眠,看来,与茶缘浅,但我还是喜欢上了那种喝茶时的意境。 白开水喝久了,觉得自己也就像装在玻璃杯里的白开水,一目了然,不会给人太多的遐想,也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定位在寡淡一类的人群里,即便在别人眼里是很无趣的一个人,还自认为波澜不惊亦是一种个性。 直到有一天路过一个茶庄,看到某沱茶的广告语:“打倒一切不喝茶的人”,这下才似醍醐灌顶,有了深受打击的痛感:原来不喝茶的人是如此遭人痛恨,是应该被群起而攻之的。 心想,自己是否也该缓下来、坐一歇、学着泡上一杯茶,轻抿细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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