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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洛羊赠作者的国画《白玉兰》 |
童银舫 邵洛羊先生是2016年1月19日在上海去世的,享年99岁。邵先生出生于1917年2月6日,如果再增寿10多天,那就是百岁了。 今年邵洛羊先生100周岁冥诞之际,我找出了邵老生前写给我的31封亲笔信,一字一字输入电脑。又将书房中收藏的他的全部著作集中在一起,摩挲良久,思绪万千,却无法落笔。 我从小就崇拜名人,特别是从家乡出去的名人,更有着天生的亲切感。在21岁那年,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开始编写一本家乡名人录,从书刊上见到国画评论家邵洛羊先生是慈溪人,就冒昧地写信给他(寄往上海中国画院),索要他的资料。信寄出后,我颇为惴惴,也有些后悔。我是一个无名的农村小毛头,人家是大上海的大名家,他会理你吗? 不想过了几天,就收到邵洛羊先生的回信。他在信中不但提供了简历,还对我的写作表示热情支持,甚至用上了“殊为欣喜”“实为福音”这样的鼓励之辞,还毫无保留地留下了家里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一年后,我入县志办工作。邵洛羊先生年已古稀,我就一直称他为邵老。 1989年9月,宁波市举行首届艺术节,邵老与同是宁波籍的书画家高式熊、周慧珺在宁波钱币博物馆举行了三人书画展。他写信给我,邀我参观,并安排在华侨饭店单独会面。我第一次见到邵老,心情紧张。邵老嗓门很大,一句“五年才见小老乡,原来老乡是后生”,让我拘谨的状态释缓了许多。我随身带去一本当时无法出版的书的校样,邵老安慰说,这本书很有用,现在不出版不要紧,将来肯定会有人赏识的。 1994年杨梅节期间,时任慈溪市委宣传部长的费志军想邀请邵老回家乡观光并征询他对家乡文化建设的意见,嘱我先与邵老沟通。我写信给邵老,他接信后立即决定在家乡举办个人画展。费部长也是雷厉风行,在不到一周时间里,安排好了画展具体事宜。6月20日,邵洛羊画展举行,这是邵老的第一次个人画展,自然十分看重,也十分开心。《慈溪报》更是连续三次报道,成为慈溪文艺界的一桩大事。 通过这次画展,邵老与费部长结下深厚的友谊。后来费调任宁波日报副总编,于2003年在宁波日报报业集团大楼一楼建成邵洛羊艺术馆,开宁波市为在世艺术家创建专馆之先河。开馆那天,86岁的邵老激情满怀,声若洪钟。 2005年10月11日,宁波美术馆开馆,年将九秩的邵老应邀出席。我为邵老夫妇拍了一张合影,二老笑容满面,神采飞扬,据说是他们晚年最满意的照片。那天,同是上海中国画院的慈溪籍画家陆一飞先生也出席开馆仪式。我们几个慈溪老乡相会,有说不完的话。谁料下午陆先生回沪,刚上火车就因心肌梗塞猝死。邵老回沪后闻此噩耗,来信深表痛惜:一飞在甬,最后一天的上午影形不离,并椅叙首,共桌啜食,同上主席台……世间悲欢离合,太多意外了。 此事给邵老的触动很大,他决定“服老”。他在信中说:我主持的《中国名画鉴赏辞典》,在继《中国美术大辞典》后,将在明年清明前后竣,之后,文字拟少写了,有兴,写写字,画点画,少少的,要散淡一点为好,亲朋都这样劝我,我要有点自知之明。 邵洛羊先生是美术理论界的权威,更是编纂辞典的高手。他是《辞海》编委暨美术分科主编,《中国美术大辞典》主编,《中国美术辞典》和《中国名画鉴赏辞典》副主编。邵老担任这些权威性的辞书主编,并非挂名虚职,而是全力以赴,既总揽全局,又具体撰稿。 说起编辞典,邵老曾两次邀我参加。1994年,上海某大学拟在百年校庆时,编撰出版一部《中国当代美术家大辞典》,请邵老担任主编。邵老准备组建这本辞典的编辑部,想邀我参加。他来信说,大学里有宿舍,有食堂,有办公室,是否同意借调一二年。那时,我刚调到乡镇工作,他认为是“埋没人才”,想给我创造条件,发挥才能。我很感激邵老的好意,但因种种顾虑,未敢答应。想不到隔了不到两年,他又来信:“明年,上海辞书出版社拟组织力量,编一内容宽博、装帧精美的大型辞书《中国美术大辞典》,我又想到你。不知能来参与工作否,这是本旷世之大典也。”我再次辜负了他的好意,也与这两部大辞典失之交臂了。 邵老喜欢啖杨梅,我每次去他家送杨梅,他总是高兴得不得了。因杨梅娇贵,不易保存,他就把当天吃不完的浸在白酒里,做成“烧酒杨梅”日后享用。记得某年我送杨梅去,或许因旅途劳累,或许是肚子不适,总之,形容憔悴,一副病态。邵老见后一再嘱我“身体要紧,千万当心”。数月后,他忽然汇来1000元,嘱“冬令进补”。我想退回,邵老说,你若退回,以后就不要来我家了。 记得慈溪市文联主办的《三北》文艺季刊在创刊5周年时,我受托向邵老征稿。邵老立即画了一幅《新竹——指日排云》,画精,意佳,令人拍案叫绝。可惜后来文联多次搬家,此画不知去向。再后来,我兼职《浙东》后,向邵老约稿,他很看重家乡的这本杂志,先后发表了《老骥奋蹄尚可驰》《留住吴昌硕》《从风风火火到青青绿绿——从事中共地下斗争和美术活动史略》《桂真一大夫》《评析“海上画派”》等文章。去年邵老去世后,《浙东》全年的4期封面用的都是他的国画作品,以表达家乡人民对他的怀念。 我与邵老因乡谊和文字的缘由,交往30年,知遇之恩,终生难忘。斯人已逝,临风怀想,不觉潸然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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