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伟 在国内外学者几番公开质疑其可重复性一年后,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韩春雨主动撤回在《自然-生物技术》刊发的关于新基因编辑技术NgAgo-gDNA的论文(8月3日澎湃新闻)。 作者主动撤稿,对刊物和作者本人乃至整个学术界,算有了交代。韩春雨的学术声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维护,学界的集体质疑也得到了尊重,刊物的严肃性也得到了保全。 悬疑留给韩春雨,也留给学界。如果韩春雨能够公开其实验记录,让同行们可以重复他的实验,并得出和其同样的结论,那么,韩春雨的新基因编辑技术NgAgo-gDNA论文,可以重新登上《自然-生物技术》,而且其本人的学术声誉也会被认可,更能奠定其稳固的学术地位。当然,韩春雨主动撤下论文,留下的是难解的问号。 此次撤稿,不能和之前国际学刊大规模、成批次撤出中国论文相提并论。后者是因被撤的论文带有明显的学术造假嫌疑,前者只是学界悬疑——从逻辑上讲,有悬疑的科学实验可能会有几种结果:一是经过“实证”去疑,二是经过“实证”存疑,三是没有结果。第一种结果对韩春雨和其团队最好。第二种结果则坐实学界和舆论界对韩春雨的怀疑,那么其学术声誉将因此严重受损。第三种结果在科学史上也不少见,一时被发现但很长时间无法证明的“科学真理”,甚至被视为异端和欺骗——科学家也因此被迫害甚至付出生命代价。比如,哥白尼因为“日心说”理论被视为“叛教者”,他在《试论天体运行的假说》一书的序言中指出,“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曾经迟疑不决”,哥白尼的“迟疑不决”是担心教会的迫害。至于布鲁诺,则因为坚持哥白尼的“日心说”被活活烧死。还有伽利略、达尔文,也曾经被教会警告并且被世俗社会嘲笑。 这样的遭遇当然不会再落到韩春雨头上,因为蒙昧时代的阴霾早就一扫而空,地球村里充溢着科学与自由的学术氛围。更重要的是,政治与宗教对自然科学的发展,不会再下符合自己意识形态的指导棋。真理的评价标准,越来越符合科学自身的规律。何况,虽然世界各国科研实力存在差异,学术水平有高低,但是任何领域的科学新发现,特别是发表在全球权威学术杂志上的论文,都会被其他地方的科学界同行通过科学实验去验证。如果验证成功,那么这个科学实验就是可重复的,其科学发现也会被证实、认可。否则,无法通过其他人的科学实验验证的,这样的实验就被视为“不可复制”,得出的结论也就存在造假嫌疑。 科学实证当然要比迷信权威好,因为前者更容易接近真理。但是,科学实证的方法也存在瑕疵。可实证的科学实验固然好,但是不可实证的实验和结论也未必一定就“假”。除了实验者的学术水平、实验器具和研究能力存在差异外,有些科学发现存在偶然性,一次实验捕捉的成果或数据,或属于灵光一现,再一次的“可复制”,可能是N年以后也难以得出同样的实验结果。 科学发现具有偶然性,证明其必然性的实验未必一定可行。科学实证主义,类似于眼见为实的逻辑,看上去属于真理性的认知。但是,眼见也未必一定为实。不必说自然科学领域,即以历史考古为例,在甲骨文发现之前,商(殷)一直被西方历史学界认为是不存在的朝代,哪怕《史记》对殷商有明确的记载。因而,实证主义有时候也会陷入自以为是的逻辑困境中。 韩春雨的实验,是不能实证的学术造假或功利行为,还是留待时间去考验的学术命题,现在还不能给出非此即彼的评判。但在目前来说,韩春雨自撤论文,是各方能接受的选择。对韩春雨而言,如果他笃信自己的实验没有错,那么就需坚持真理,不向世俗低头,继续改进实验,但必须公开实验过程,这样才能自证清白,对得起自己的学术良心。如果自己错了,那就坦陈一切,接受学界与舆论的考问。 不管怎么说,时间终会证明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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