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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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2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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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在故乡还好吗

    张寒           

    月光在桌面上流动,听着话筒里父亲苍老、缓慢的声音,想着他苍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青筋突暴的手,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父亲,你好吗?你的牙还痛吗?腰还酸吗?不?不!又要秋收了,能不痛、不酸、不胀吗?

    父亲,你又要钻进田里,伸出粗糙的大手,把那一个个玉米棒子掰下来,扔进背上的竹篓里,任那玉米秆上的花粉、尘土、碎叶,落在你的头上、脸上,滑进你的衣领,与汗水和在一起。然后,你吃力地把它们背出田埂,倒在地头的路上,用麻袋一袋一袋地装好,再抱上架子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家,堆在庭院里。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玉米小山,你燃起了一锅旱烟,无声地笑了。

    父亲,晚饭后,屋檐的灯光下,你又要坐在小凳上一个一个地剥那玉米皮,嘴里咬着早已熄了的烟锅,不时和母亲说上一两句话,随手把玉米皮和玉米分开,把留缨子的放在一边,把掉了缨子的放在另一边。等到剥了一大堆,你便一把一把地把它们拴在一起,直起身,捶捶自己的腰,扛起家里那架长长的杨木梯子,靠在门前那高高的玉米架上,艰难地攀上去。母亲手持一根顶端钉着长钉的竹竿,把玉米一把一把挑起来递给你。那月光无声地洒在你的肩头,洒在那金黄的玉米上。

    父亲,你又要把那蒜地里的玉米秆一根一根砍掉,湿漉漉的一捆一捆抱出田埂。你大声咳嗽着,用架子车把它们一车一车拉回家,堆在老屋的西墙外。你再回到田里,把玉米叶儿一片一片捡干净,扶起被土块压倒的蒜苗,然后用家里前门背后那把闪闪发光的锄头,在蒜行中刨出一道一道渠,撒上化肥,用那双穿着方口黑布鞋的脚踩实,再扛起铁锨,合上井口那电线杆上破旧的闸刀,在田里来回照应着。

    父亲,你又要在那砍去玉米秆的空地上,均匀地撒上化肥或家肥,叫来二叔那台叫得山响的小四轮拖拉机或大伯家那头嘴上永远挂着白沫的牛来翻地。你跟在后面,用镢头把那土坷垃一下一下打碎,用耙子一下一下耙平,再用锄头开出一条条浅浅的沟,撒上精心挑选的籽粒饱满的麦种,再用耙子把那一条条沟轻轻地合上。

    父亲,你又要把屋角那没缨子的玉米一颗一颗剥下来,用簸箕一下一下簸净端出去,晾在门前那张大竹席上,趁着日烈不时搅动。等那一粒粒“金豆豆”缩小、变干时,你再把它们装进袋子,拉去粉碎,簸出一些糁子,留作早上熬粥喝,剩下的倒进后门外那个陶缸里,备为猪、鸡的饲料。

    父亲,你披上夹衣,又要到田里去,因为小麦已经露芽。你拿起耙子把那些压在麦苗上的土块刨起来,左边刨一番,又刨右边,刨拢成一道道间距相同的笔直的田埂,以便浇水时挡水用。看着那一行行麦尖上一颗颗晶莹的露珠,你笑了,汗水在你脸上的皱纹里闪着光迂回……

    父亲,就这样,一年年,一季季,我上学了,长大了,工作了;你头发白了,背驼了,人老了。记得你说过,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谁也代替不了谁。真的吗?也许是真的,此刻你又要在灯下忙碌,而我却只能在远方怀着愧疚痴痴地想你。

    父亲,记得我要离你而去时,你说过,只要有孝心,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使得上。此时此刻,当你切切实实地要面对生活中那些繁重、琐碎的农活时,你想到儿子了吗?你一定想到了,只是这个念头在你的脑海中就那么一闪,便又被涌到眼前的活计所淹没。

    月亮还是那么圆、那么亮。父亲,你在故乡真的一切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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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