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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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9月1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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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诗岙的山水

    沈学东

    九月台风肆虐,山洪暴发,雨水仿佛都集中在濠溪里了。

    记得那天伯父拉着我的手,去观看山洪。他指着高山说:“这是龙穿阵。”龙是睡着的,它苏醒时,侧身就地动山摇,呵气就洪水暴发。琴诗岙的山确实有很多关于龙的传说。

    牛燎水库上头有白龙潭。白龙是贞洁的象征。想象中,它总是蛰伏在龙潭里,眼神温柔,身子即使蜷缩得麻木了,也不敢侧身一下。

    沿着龙潭山的山岭上去,翻转山脊,是天窗岩。天窗岩俗名鬼洞岩,上有天窗,下有石几,还有石碗、石汤匙。嘉靖《象山县志》记载:宋熙宁间,仙人谢宝徙居天窗岩修炼。天旱,偶然和孩子们嬉戏,缚草龙祈雨,雨即至。把草龙放在溪坑上,触石而没,成深潭。大旱,县令召令谢宝祈雨。谢宝嘱咐母亲:“打击簸箕,旋转纺车,要洒水。”母忘记洒水,就有雷无雨。按他的话去做,雨就沾足。元祐年间,朝廷赏赐金帛,他不接受,只求隐居天窗岩。

    天窗岩右边有东摄潭。民国《象山县志》载:“天窗岩左有东摄潭。东摄在层岩中,扪萝而登,有小瀑坠滴,即潭也。山有鹤龟,得之即雨。”

    平时,濠溪水总是温顺地绕村而过。在清冷的水里,即使是水草,长出的骨头也是硬的,直直地矗立在水中。濠溪水清鱼细,身子骨清爽,长得精神。这些鱼无忧无虑,偶有游客经过,仍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如果有影子触动,它们倏忽远移,如果有饼屑饭粒往下丢,它们的嘴唇顶出水面,它们的身体会跃出水面,成一张细细的弓,漾起一圈圈的花纹。

    濠溪边的小山,以前种植桐子树。满山的桐子花嵌在绿叶里,花朵偶然飘落在洁净的溪水里,树枝垂挂下来,打着了流水。后来改种梅树,在霜雪天,梅花成荫。拂起梅枝,穿过花阵,人仿佛在梦中。

    濠溪的中段是两个溪坑,有埠头,是村人淘米洗衣的场所。溯流而上,是上堰坝,开阔,见阳光,所以水清澈,鱼在其中,飘忽无依,仿佛挂在空气中,嘴巴开阖之间,齿唇红粉细白,煞是好看。怪石从溪谷滚下,堆积在上头。歪脖子树枝条飘拂,溅着了水面。现在,上堰坝两边也被浓密的树木遮掩起来,似乎真人不露相,但是汩汩的流水声告诉我,这里的泉水正像记忆里珍藏的形象。

    再上去,是小水库。小水库两侧,巨石堆叠,黄泥凼右侧的劈开岩,两座岩石高十丈,中间一条缝隙正像一线天。黄泥凼左侧的座纹岩,有靠背,有坐垫,似沙发。四份山上的骑马岩,像奔跑的骏马,马鬃飞扬。小时候,我在这里放牛看羊,伙伴们在岩缝里穿梭而过,每一块巨石都留下过足印,每一个岩洞里都飘出过笑声。现在竹树丰茂,灌木交错,枝柯横生,裸露的岩石被遮住。然而,每当我走过这些山谷,总是能够感知一种浸入骨髓的热爱。大概是山村的那份宁静,这种感觉似乎是清净,似乎是安宁,似乎是知足,总是无法形容。

    小水库向上,道路成“之”字形。道旁有蟹啜岩,岩底有蟹壳印,大如拳头,如饭碗,如面盆,为盘,为勺,为缸瓮,高者为坎,为嵁,双石成缝。

    再向上才是牛爎水库。两条大溪流,一条自白龙潭来,一条自大坑山来,其他涓涓细流,自石缝来,自树根来,自山涧来,何止千条。山水平静,不起榖纹。整块水绿,如玉之光影,如树之苍翠,如芝兰香草之沉浸水中,宛然难分。

    转身过来,我看到了自小生活的村庄。矗起的小洋房,遍布的瓦屋。琴诗岙村民,沈姓为多。村里还保留着民国时期沈姓地主的高楼大屋,高楼靠近溪坑,有十二级台阶,有炮楼,有民团,置办过12支枪,有四边瞭望哨,易守难攻。他是早期的民族资本家,在家乡开办铜洋间,兵工厂,县城办过咸货行,宁波开过丝袜纺织厂。

    我的前辈是有开拓性的。

    我也看到了自家的老屋。还记得有一段时间,半夜里,我会行走十几里路,回到老家,只是在旧板床上躺一会儿,听着睡在隔壁的祖母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后来有了摩托车,半夜三更睡不着,也会骑几个小时的车,回家,和祖母唠嗑到天亮。祖母和父亲去世后,我竟然还是想着要回到村庄去居住。

    这萦绕不去的家乡,我所热爱着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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