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 娅

    这几天我被一个女人跟踪。我走到东，女人跟到东，我走到西，女人跟到西……我苦恼极了。

    刚在办公室坐下，就见那女的跟了进来。没等我开口，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柔声说：“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我尽力压下气恼，“你是谁？”

    女人说：“我是你妻子，儿子的妈呀！”

    我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女人说：“你别这样，你总说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就是我丈夫，跟我一起回家吧。”

    我站起来，“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快走开。”

    女人说：“我怎么会认错自己丈夫？就算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她上前拉住我的手，泪水流了下来，“求求你，别丢下我和孩子……”

    “请你马上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叫保安了。”我威胁说。

    “你叫，你叫啊。每次你都这样，你的心就这么狠……”她说着，抓起桌上的电话砸我，我措手不及，脸上挂了花。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有你这样不讲理的女人。”我捂住脸说。

    “我怎么不讲理，你半年都没回家了，你知道我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侍候爹妈多不容易。我每次来找你，你都轰我走。你敢说你不认识爹妈，不认识你亲生儿子吗？”女人声泪俱下。

    同事们从办公室出来，围在走廊里，看着我。

    我指着女人对同事说：“我根本不认识她，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请大家不要误会。”

    “没关系？”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没关系怎么偏来找你？”

    我百口莫辩，一下子急出了汗。这时“砰”的一声闷响，大家一看，那女人撞上了墙。

    有人狠狠地盯着我，“闹成这样，还说跟你没关系吗？都这时候了，你还一声不吭，你想单位出人命吗？”

    我张口结舌。

    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女人，我咬了咬牙：“好，大家都别吵，听我说几句。”

    周围安静下来。我一字一句对那女人说：“你起来，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这半年，我扔下你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侍候爹妈的，真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我下了班就回家。你在家等我，有事咱回家商量。”

    女人点着头，不断用手抹去脸上的泪花：“回家，我回家，我现在就回家。”

    几天后，那女人又来了。我痛苦万分。同事们开始给我出主意，“你对她凶点，你凶起来她就会怕，她怕了就不会跟你了。”

    我绝望地说：“我怎么凶得起，我对神经正常的女人都没办法，更不要说对付神经不正常的女人了。”

    回到家，我唉声叹气。妻子给我出主意，“我教你，你去对她说，你再跟踪我，我叫公安把你抓起来。”

    我来到办公室，那女人跟了进来，放下手里的点心和豆浆，对我说：“你早上总是空着肚子出门，这样会得胃病的，趁热赶快吃点吧。”

    我说：“你再跟踪我，我叫公安把你抓起来。”女人听了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叫公安抓我，我又没犯错。快点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妻子又教我，“你去跟她说，你再跟踪我，我就自杀，我死给你看。”

    我刚进办公室，那女人就跟了进来，把一本《消防世界》杂志放在我面前，“我知道你没时间买，今天我刚好经过，给你买了一本。”

    我硬起心肠说，“你别跟我了，你再跟踪我，我就自杀，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女人听了轻声笑起来，“你乱讲，你总说你要多花时间练出真本领，好去救更多的人，你怎么会去自杀呢。”

    妻子教我更狠的，“你跟她说，你再跟踪我，大家都别活了，干脆同归于尽，我要掐死你。”

    我进了办公室，女人紧跟着进来，把两双袜子和一双手套放在我面前，“你每天出门总是急匆匆的，天气冷，你脚气重，袜子要天天换，也别忘戴上手套，小心冻坏身体。”

    我感觉心口酸酸的，眼睛有点潮，但还是硬起嘴，“你再跟踪我，大家都别活了，干脆同归于尽，今天我就掐死你。”

    女人眯起眼睛，“我记得以前恋爱时，你常说，‘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我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了，和你一起死，死而无憾。”

    我彻底没了辙。妻子说：“你再听我一回，这回保证老鼠药包吃包灵。你对她说，你再跟踪我，我就叫黑社会把你孩子抓起来。”

    我一进办公室，那女人便闪身进来，把一瓶维他命和感冒丸放在我面前：“你一感冒就闹气喘，平常要多注意身体。服些维他命可以预防感冒，要是发烧就服感冒丸，记得多喝水。”

    我心如刀绞，但还是强忍泪水，咬牙吼道：“你真的别跟我了，你再跟我，我就叫黑社会把你孩子抓起来，我说到做到！”

    “嘭”的一声，女人和维他命一起跌倒在地。她爬过来抱住我的腿，哭着哀求，“不要，不要啊，我不会了，我发誓再也不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他是无辜的啊。”她乱发披面，泪如雨下，额头磕出了几道血。

    我冲出办公室，一路狂奔到家，进门就冲着妻子大吼：“你的心怎么这么黑、这么狠，你教我把她的孩子抓起来，你这样对她，她真要疯掉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妻子低着嗓子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去掉幻觉，正视现实。为了救火，她丈夫已经在半年前牺牲了，要是再失去孩子，她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