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映虹

    今年高温不退，竟想念起冬季的寒冷。

    记得上个冬至日，煮了红豆汤果，吃完，果然又长了一岁。加上对面另一个人的，一共过去了两岁。

    岁月像是还过房贷后的钱，很不经用啊。

    我眼前的这位，从单薄的少年到青涩的青年，又从青涩的青年到发福的中年。时间的河流里，曾经那么浓密的头发竟然落光，那么明亮的眼睛也居然老花。这么看着的时候就有点心疼。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走，要做的几样事情还在做着。如果有一天不做，是不是太阳没有照常升起，月亮没有照常落下？

    还真不知道。

    总是在早起刷牙时，给他的也挤上。也许满怀喜悦的时候挤得慷慨，心绪懒懒的时候手下克扣一些。然后看到他刷得满嘴泡沫——并不知道刚才自己玩过小心眼，就抿嘴笑了。

    煮米粥。粮食的香味，来自于丰盛的水蒸气，在漫天晨光里氤氲开来。生活的暖意将人团团围住。把粥油刮了盛给他吃，用白瓷碗，小的银色勺子。有时装在托盘里端到床头，让他享受“产妇”般的待遇。看到他沿着碗沿“呼噜噜”吃粥的样子，想起二师兄这个称呼，忍不住地，又要笑开。

    最喜欢写水字。上等毛笔，清水，随意哪里，写下“我爱你”。水分蒸发了，“爱”也不见了。第二天，又写，又不见。在字还没干的时候，希望他能看到。而他好像从没看见，从不表态。依然写，这么写着的时候，想到时间还在，总有一天会看见。那时会怎样……还是先笑吧。

    有一天为他蒸饺子。夜幕四合，人在旅途。要扣准时间，最好他进门，饺子开锅，好比两个人相遇的时候，正当年轻。因为不好老打电话问，就等啊等。结果是蒸得早了，饺子最终失了原貌。想到它是与人一样等得傻不拉几，也是好笑。

    他是个细心又不善表达的理工男。当初看到他会绗被自己很惊讶（那时没有被套），那是女人干的活呀：将洗刷一新的被单摊在单位的乒乓桌上，将被絮放置中央，四周留出一样大小的边，将被面覆于其上，被单包上被面，再用绗被针一方一方地密密地将这三者缝为一体。一个会绗被的男人应该会疼他女人吧？嫁给他应该没错吧？

    确实，他以他的方式爱她。他为这个懒散的女人整理乱纷纷的书籍、抽屉和衣橱，她找不到东西，只管问他。他包容她和朋友们一起疯玩，从不催她。他为这个晚归女人做的，就是留灯、留门、烧开水。

    他给她以人生很大的自由。

    今天，他给她带来切开的西瓜。于是，他们围着餐桌你一勺我一勺开矿似的挖着吃。夏日里的西瓜是清凉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