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梁 假日回乡下老家,一日三餐得自己动手。不似在城里,上班时吃单位食堂,家中基本是老婆进厨房,小区附近开着不少餐馆,还能叫外卖。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米是最基础的原料。米屯在缸里,从村里或镇上的商店超市买来的,一般是五十斤大袋装,价格较低,质地粗点,主要考虑到还需喂狗喂鸡。特别怀念以前自家播种、插秧、收割、晾晒一条龙生产的稻谷,手拉车装几箩筐去村里的加工厂,新鲜出壳的稻米煮出来的米饭蕴着阳光的余温剩香。 不可或缺的还有菜。原先中心村里摆着几爿肉、鱼、豆腐和蔬菜摊,后来不知何故都撤掉了。不过现在每个上午外村的菜贩子会驾驶装满各式菜蔬肉鱼的卡车绕着十里八乡各个村落转,在村子大道地停上一二十分钟,算服务到家门口了。缺点是菜品少,还要掐时间,尤其像我家偏居山里头的,得走上一二里路去最近的自然村等候。所以还不如一脚油门直接上镇里的农贸市场,新鲜,丰富。 去菜场主要是买荤菜和豆制品之类。一般的时令蔬菜在老宅后面的菜地里、围墙边角里、路边狭长的空地里都能采摘到,有些是三姐开地起畦种植的,有些是母亲随便挖破土埋粒种子生发出来的,四季豆、番茄、南瓜、丝瓜、冬瓜、苋菜等都挂着、躲着、躺着,鲜得还汁液饱满。鸡蛋,家养的母鸡一只一天生一个,冰箱里都放不下了,正好用来煎荷包蛋、炒番茄或蒸咸肉。甚至,可以将那只不下蛋反而时常夜不归宿的老母鸡给杀了装满三四碗,汤色金黄。甚至,还能在屋边的浅塘里摸一碗螺蛳上来,或者去山间的水塘里钓一碗小鲫鱼或泥鳅上来,野生的,味鲜,补身子。 洗菜淘米必须用水。我家的水源有三处,一是那口我记事起就存在的四户人家共用的深井,干净透亮,凉冽彻骨,盛夏时能冰镇西瓜。另一处是竹林边山冈上的一口浅井,大约二十年前父亲请工匠师傅专门砌出来的,管子接到了家里。还有一处就是一年前村子里统一安装的自来水,从近二十里开外的大水库哗哗流来,据说那边青山重重,想想都是好水。 开始烧菜做饭了。灶间设在三层楼旁边的一间矮平房,煤气灶、柴灶、碗橱、水缸都齐备。我喜欢烧柴灶,二尺二寸的大黑铁锅,蒸出来的饭菜有一种特别醇厚透熟的香气,还有一股童年和故乡的味道。烧柴灶,似乎在回味一种过往。 靠山吃山,只消稍微勤快点,烧饭的柴是不缺的,去一趟竹林或树林,把那些枯死或雪压的松树、毛竹拖几根下来,用钩刀砍去枝条,把主干锯成一段段,再用斧子劈成柴柈,就够烧上三五天了。秋冬时节,三姐还会去林间地上耙来几麻袋松丝,那是最佳的引火柴,不过到了夏天也已经用光了。也没事,可以用我带去的废报纸,院子里那两棵十几米高的广玉兰长年累月地掉树叶,夏日骄阳把叶脉里的所有水分都榨干了,抓来一把遇着火苗就燃开来。 炉膛里的火不容易控制,有时太旺,有时火势渐熄不给力,所以烧菜时得两头兼顾,常常手忙脚乱,好在只我跟母亲两人吃饭,每顿炒上一两个菜就可以淘米下锅了。几碗菜搁在饭架上,盖好锅盖,接下来只要管好炉火就行了。如果图方便,塞进去几块柴柈或竹柈,待到热力燃尽,饭香自然也飘逸出来。在这十分钟左右时间里,可以坐在炉膛前看看报纸和书,偶尔打开炉门把边角柴火拢拢紧。我还喜欢提着火钳四处搜罗房间里外的一些纸屑、塑料袋、废品、杂物等,塞进火中很快灰飞烟灭,家里也少了几分杂乱。 当锅底发出轻微的滋滋响,意味着饭熟得差不多了,如果炉膛里有燃得正旺的大块柴火,得赶紧抽出来,否则很快就会闻到一阵焦味,至于那些红烬可以留着,仅剩的热力能炙出香脆的锅巴。 三五分钟后,待锅里锅外的蒸汽散尽落下,就可以掀开锅盖。将一碗碗菜端放到桌上,盛出两碗饭,打开电视机和吊扇,叫上老母亲,慢慢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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