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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0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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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之恶的陪葬品

——泰国电影《天才枪手》观后

    朱夏楠

    10月19日,是鲁迅先生去世的日子。10月20日晚,我在影院观看了泰国电影《天才枪手》。未曾料想,在银幕内外,竟会让我追念起这位已经去世八十余年的斗士。

    在《纪念刘和珍君》中,鲁迅如是写道:“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

    笔墨压抑沉痛,一如我观影后的心情。闲人无论恶意与否,实则都已经参与了他人的命运构图。在鲁迅的笔下,他们的形象黑白分明。而放之世间百态,情形似乎要复杂很多。比如《天才枪手》中把男主角班克拉入泥沼的那些始作俑者。

    班克品学兼优,却家境贫寒。改变命运唯一的途径,似乎就是通过考试拿取奖学金出国留学。他憎恶作弊,坚定地认为考试应该是公正神圣的。可是现实面前,这样的信仰不堪一击。影片的女主角告诫他说:“就算你不作弊这个世界照样欺骗你。”而最为直接更为致命的,则是为了一己私利将他逼至死角的“有闲阶层”。

    “有闲阶层”明明是男主角命运的推手,却又表现得像与之无关的闲人。确实,他们不过是动了动手指,只是撬动的是他人的命运。他们的理直气壮,给人制造了一种幻觉——他们不过是作弊而已,连违法都不算。他们和女主角不同。女主角懂得班克的坚持,懂得尊重他人的意愿,所以她不勉强。而他们的眼里,只看到能否为自己找到适合的垫脚石,并将之打磨成适合的尺度。班克从垃圾场里醒来,伤痕累累,他被垃圾包围着,找不到出口的方向,最后筋疲力尽跪地嚎哭——也许这辈子,他都走不出这个命运的垃圾场了。这样绝望无力的宿命感,闲人们是没有兴趣去感知的。甚至当班克得知真相,怒欲与之决裂的时候,始作俑者阿派担忧的,依然是自己无法通过考试后父亲的责罚。他们自私得这样天真而无辜。

    我不愿称之为恶,是因为他们的不自知。又或者,可将之称为“平庸”的恶。汉娜阿伦特在《反抗平庸之恶》中写道:最大的恶不是根本的,而是没有根基的,因为没有根基,它就没有界限。就像这些青春貌美的少年,他们并不想伤害班克来获得快乐——他们对班克毫不关心。他们只是将之视为达到目的必不可少的工具而已。工具的命运,谁会在乎呢?就像19世纪初,当英国殖民者大肆屠杀塔斯马尼亚土著居民的时候,也并非是为了灭绝而灭绝。他们只是不将另一个民族当作是同样有灵魂的人类,所以视为草芥大肆屠戮而毫无愧疚之心。

    只有被伤害的人,才有原谅的权力。一个美好的人被毁了。身边的观众窃窃私语着,指责谩骂着班克的下作,甚至言之凿凿地认定他本就是奸恶之徒。他们似乎没有看到班克最初是被胁迫的那个,没有看到他宁可把双手泡在盛满了肥皂水的洗衣盆里揉搓衣服也不愿通过作弊来获取金钱,没有看到他在垃圾场里满脸污血走投无路,没有看到他的精神世界是怎样在现实的碾压下碎成齑粉。

    被拽到泥沼中的人,该如何才能不成为泥沼的一部分呢?女主角能够做到,是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有着强大内心和主见的人,她主动跳入了泥沼,又主动选择与之决裂。可怎能苛求所有的人在历经沧桑之后成长和升华呢?班克终究没能从这场劫难中抽身而出。也许是现实的残酷来得太猛烈,他内心的坚守分崩离析,覆水难收。当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时候,他选择了玉石俱焚。

    最悲哀的是,班克被迫献祭了自己的所有,可始作俑者,不过是被取消了一次考试资格。当这些“有闲阶层”日后缅怀作弊这一青春岁月小插曲之时,不知会不会想起那个被他们葬送了的单纯少年。

    (本栏目欢迎赐稿。投稿邮箱:yxq@cnnb.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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