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楼楼层四 从这里开始 从最朴素的叙述开始 从蹑手蹑脚地走进这个普通的楼道开始 匆忙的时间洒下硕大的寂静 十六间手术室 青色的墙壁阻隔了空气 连微小的粒子都被清洗 光在走廊里扩张 冰冷的水波在无声荡漾 我是隐形人 用目光剪切他们忙碌的绿色剪影 许久以后,我也难以以“生命”“敬畏” 这样冰凉的大词来命名我的感受 我瑟缩在角落 仿佛被什么逼紧 张大隔离口罩下的嘴巴 呼吸,越来越轻…… 一场破坏性的建设 无影灯的光 游走在微凉的肌肤上 你画下黑色十字记号 这里将被打开—— 去窥见生命的隐秘 胸腔,纵膈,心脏,肺 铁钩、电刀、超声刀 多么小的疆域,多么大的舞台 移动的每一毫米 都将惊起生命的巨澜 你的双手—— 是刺绣的针尖穿过丝线 是芭蕾的足尖划动舞台 是流动的水奔腾出地裂 是闪电的光芒刺破长空 在这里,你缝补生命的希望 与魔鬼来一场决斗! 用双膝跪下,用四肢伏地 最卑微的最崇高 活着…… 错觉 她安静地躺着,28岁,肺癌患者 她安静地躺着,68岁,肺癌患者 她们隔着走廊,在对门的手术室朝向对方 恍若时光的错觉,从年轻到年衰毫无过渡 一样闭上看世间的双眼 侧身,朝左前方固定右臂 她们是同样美丽的石膏像 乳房,臀线,双腿 意识撤离以后,生命变得虔诚而谦逊 心脏搏跳,血液循环 每一分钟,体温稳固在36度半 生命体征平稳…… 足够了! 此时,请不要讨论生命的内涵和外延 不要讨论寄生于肉体的爱恨演绎 现在,她们多么平凡 巨大的世俗价值都灰飞烟灭 只剩下最原始的本真 如同赤身降生的那个清晨 刀尖上的舞者 从站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开始 你魔术师一般,抖开一片片无菌布 一层又一层 它们在展开你的严谨与崇高 你向每一个病人致敬 向每一个生命倾注爱 用毕生的精力去完成一个片刻 一台手术的时间,短暂而平静 却足以燃起生命最热烈的希冀 像大海宁静的波面藏下暗涌 像月光的明亮打开乌云 你用刀尖在绝地舞蹈 轻微、细腻、凝着、扩张 舒缓的动作训练有素 明亮的眼睛沉着冷静 你的手指打开霓裳羽翼的灵巧 轻舞的生命在丛林里呼吸 广阔的天地风起云涌 而你,站立的地方 一如开天辟地前的那一个 ——宁静的瞬间 别样的七夕 今夜,爱是唯一的盛筵 而你们,让爱从爱回归到爱 没有性别,没有贵贱,没有亲疏 让站立的“人”回到躺平的生命体 你的眼神温和,你的双手轻柔 你的心胸坚毅,你的双足坚实 让压力从胸膛回到胸膛 让视线从高山回到平原 让鼓满风帆的尊严回到谦逊的地平线 让银河从天空落下人间 让雀鸟衔着月光搭起博爱的桥梁 你们缓缓走向白色的起点 那里有终身不变的誓言 医者的神圣,穿上白色的翅膀 七夕的夜空下,有条灿烂的星路为你们展开 黑色里浮动的灵光,源源不断 流向生命强盛的白天 离 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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