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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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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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庙今昔

    李蓓莉

    俞塘村位于东钱湖度假区最东边,与塘溪镇毗邻。裴君庙在村子最东头,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后经几次毁坏重建,如今是钱湖十八裴君庙保存最好的一座,为市级文保单位。

    这座黑砖灰墙的老庙,没有飞檐瓦甍,墙身也不是传统的黄色。前殿后堂,正中是戏台,戏台前有开阔的中庭,戏台两侧是回廊,镂刻着花纹的栏楯美轮美奂。二楼有抄手长廊,踏在木地板上,经年的尘土在光阴的缝隙里轻轻飞扬。神从来不给老庙把门,它们四海游历,歇下来笑容憨憨地做一回泥胎,头顶永远烟雾缭绕。

    从前,裴君庙后是村里的茶叶加工厂。清明前的几场雨,沉寂了一冬的茶厂复归热闹。半手工半机械的炒茶声,伴着缭缭绕绕的茶香,缥缈而出,穿过庙宇的房梁斗拱。肩挑手提的采茶女热热闹闹地来来回回,给老庙添了几许生的气息。

    村子多深巷。巷子细而窄,挑着两头的老屋。卵石铺就的小巷,仅容一辆手推车。倘若再有行人经过,必定得侧身,或者干脆站到高高的人家的台阶上让行。布鞋踩过,草鞋踏过,不着鞋袜的光脚板噔噔噔地跑过,卵石光滑发亮。雨天,连人家屋脚的青苔也格外油亮。

    裴君庙门口有着整个村子最为开阔的道路,村里大事多会聚在这里,“庙门口”就成了村民们的集合场所。

    比如过年前的两桩大事——杀牛和分鱼,都发生在庙门口。老牛衰弱到再也驮不起沉重的犁铧了,在缺衣少食的年代,最终会被宰杀,庄稼人自然疼惜不已。

    分鱼的气氛就欢快多了。村外的水库被抽干,养了一年的塘鱼被围捕,鲜活的鲢鱼、草鱼、鲫鱼们,蹦着跃着被送到庙前。过秤的壮年,记账的老人,领鱼的孩子们,庙门口洋溢着年前的喜庆和热闹。

    裴君庙里有戏台,一般过了正月初三,村里请了各路草台班子来演戏,叫作“买戏”,并且论“台”买。比如连演五天,下午、夜间各一场,就是十台戏。夜场往往比日场精彩,正式上演之前还会有“暖场”,多是小丑戏或是武打戏。小丑鼻梁上画着滑稽的油彩,弓背哈腰地逗引着台下的观众。武生玄帽玄衣,精干地从戏台这侧连翻筋斗到了那侧,台下一叠声叫好。戏台两侧张灯结彩,帐幔垂地,中堂、前殿、后院,凡是空处放满了长条板凳,连二楼长廊上都站满了人。卖瓜子的,卖茴香豆的,卖青皮甘蔗的,卖小鞭炮小灯笼的,各式小摊仿佛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上演的多半是“小生落难中状元,私托终身后花园”的团圆戏,不必专属于哪朝哪代的故事。当然,包公戏除外。包公戏是用来压轴的大戏,几乎每一年演《狸猫换太子》,刘李二妃的宫斗,包拯、八贤王与郭槐、庞国舅的忠邪抗衡……

    台下看戏的从义愤填膺到笑生双颊,百看而不生厌。散场时分,犹自争执今年的包公,油彩比去年的好看;小生的袍子约莫只有七成新;青衣唱功不错,可惜卸妆后脸上都是皱纹,实在应该演老旦……

    于是,经常看到三三两两着戏装的陌生面孔,脸色很白,腮红很酽,眼角直画到眉梢。她们宽袍大袖地走在路上,让你生出隔空隔世的惶惑。

    庙老了,戏台也有了年头。那些年,“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的老庙逐渐被人遗忘。庙后的茶厂被个人收购,老板另寻地皮盖起了宽敞的新厂房。春茶秋茶时节,不再有采茶女工来来往往,庙旁的小路荒草及膝。老庙的后偏殿因为年久失修,破损严重。戏台也因年久失修,几乎坍塌。

    年初的大戏依然上演,地点改在了小学校的操场,戏台是现搭的,四围是帐篷。长板凳竹椅子一条条一把把,还是草台班子的日场夜场。我跟着母亲去看戏,不由地怀念起在裴君庙里济济一堂看戏论戏的年月。裴君庙荒芜了好几年。谁又能说,荒芜的就不是人的精神家园呢?

    前两年,有人开始呼吁修复裴君庙。有热心村民牵头自募资金修缮老庙。村口小学校的旧照墙上,贴出了黄布告,文绉绉地宣布老庙是有年代的东西,庙宇是安放精神的殿堂。村民自发出钱出工,古老的裴君庙修旧如旧,再度焕发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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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