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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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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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饭”螺蛳

    曾红波

    两三年前,偶有朋友考我:东钱湖某家餐馆里,有一道特色菜,叫做“钱湖吻别”,猜猜是什么原料做的。我的瞎猜被一个个否决,朋友诡秘地笑笑:“你作为一个东钱湖人,怎么可以不知道呢?”我的头皮简直要被抓破了。

    终于有一次,远客来访,做东去临湖的餐馆里聚会,才弄清楚“钱湖吻别”的身份,居然会是炒螺蛳!细细一想倒也十分贴切,不是吗?送到嘴边,轻轻一吮,然后分开。不知道是哪位智者,给普普通通的炒螺蛳起了这么一个浪漫的菜名。

    那天得知东钱湖要举办湖鲜美食节,我欣然前往。在现场,我喟叹于一道道精美而神奇的菜肴,自傲于那些食材出自东钱湖清冽甘醇的湖水里。在这个湖鲜飘香的日子里,我最钟情的还是东钱湖的螺蛳。这一回,它摒弃了“一吻即别”的哀伤,更名成充满诱惑的“钱湖之吻”了。尽管名称变得更时尚,但在我看来,不管是宫爆还是酱烧,这盆螺蛳仍将一如既往地担当起东钱湖寻常百姓餐桌上“下饭”的角色。

    我孩提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尚未吹皱广袤东钱湖的碧波,环湖而居的大多数群众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贫穷的农村生活。记得当时家里饭桌上一年四季轮换着两碗主菜:冬春的雪里蕻咸菜和夏秋的螺蛳。整个夏季,毒辣的日头肆虐大地,哥哥提起铅丝篮,光着膀子去湖水里摸螺蛳。不消半个时辰,他就会提着满满一篮螺蛳回家,倒在大木盆里,然后继续去湖里摸螺蛳。祖母颠着小脚,用筲箕舀起来,倒入热水沸腾的七尺镬里,把螺蛳焯熟,倒进铁皮脸盆里。姐姐把松木小圆桌搬到院子椿树下,拿起缝衣针,把螺蛳肉从壳里小心地挑出来。我趴在桌子上,趁祖母不注意,抓起一把螺蛳肉凑近嘴巴。祖母拿来几个广口瓶和一碗盐巴,一把螺蛳肉、一把盐巴装入瓶内,满意地说:“这样再装几瓶盐螺蛳,我们家夏秋季节下饭就够了。叫你哥哥再去摸几天螺蛳,给你们上海的姑妈和东北的伯父也邮寄几瓶过去,他们很喜欢吃的。”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一家人其乐融融吮吸清水螺蛳的场景。父亲练就了吮螺蛳的技巧,他可以把满满一调羹螺蛳倒进嘴巴,然后把壳一个一个地吐出来。

    过了几年,哥哥去外地学技术,摸螺蛳的任务就顺理成章地落在我的身上。可是我还没学会游泳,母亲便在劳动歇手后,带我去湖边熟悉湖水。母亲和我在湖水的浅滩里摸螺蛳,翻起石块,上面密密麻麻地吸满了螺蛳,我心里充满了收获的喜悦。母亲说,母螺蛳是很不容易的,她为了产下小螺蛳,自己的肉身必须从螺壳里出来,这时候要是有波浪打来,它就回不去了,面临着死亡。我说螺蛳孩子这下也惨的,离开母亲后,只能独自在风浪中了。母亲说对的,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最安全的。

    为了解决一家人夏秋两季的“下饭”,我很快就学会了游泳。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螺蛳真是大自然给东钱湖百姓的馈赠啊。

    世事变迁,在党的富民政策下,东钱湖的旅游经济活跃起来了。在盛世年华里,家乡的绮丽山水和生息在山水间的芸芸众生频换新颜,正在经历着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东钱湖螺蛳的更大的价值也在新的时代里被发掘出来。在现代厨师眼里,螺蛳是一道风味独具的佳肴;而在东钱湖群众的心底,它不过是饭桌上普普通通的“下饭”,自然,它也是一缕抹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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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