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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1月1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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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逃离的生活禁锢

——长篇小说《奔月》读后

    痕 墨            

    这是一个关于逃离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追寻的故事,故事的题目叫“奔月”。在中国文化中,唯一名正言顺吞下丹药、飞向月宫的只有远古神话中射日英雄后羿的妻子嫦娥,然而,鲁迅文学奖得主鲁敏女士却用灵动笔触塑造了一个现代版的“嫦娥”——她出于对庸碌生活的厌倦,选择离开,从而经历另一种虚妄和禁锢。

    《奔月》的女主人公“小六”很难说是实施了一场有预谋的出逃,她只是意外遭遇了旅游大巴的车祸。劫后余生的小六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绝佳机会,于是她扔掉了自己的皮包,拿了一个死难女子的身份证,来到了距离南京不远的一处名叫“乌鹊”的小镇,寻找起自己希冀的另一种生活来。同时,原先的那个小六自然成为“失踪者”,消失在丈夫、母亲、情人、闺蜜的视野当中。《奔月》属于双线索结构,一条线蜿蜒于小六用“吴梅”的身份在崭新轨道上开启的人生,另一条线写小六的丈夫贺西南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妻子已经罹难,于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甚至联手妻子的情人张灯,共同按图索骥。就这样,甚为荒诞却也在情理上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一幕幕陆续出现了。

    鲁敏写这样一部具有悬疑色彩的小说是别有深意的,当下那些身处婚姻围城中的职业女性,内心也许都存在这一个蠢蠢欲动的“小六”。她们一定假想过自己大胆迎接另一种生活的可能:脱离家庭,脱离职业,脱离原先的人际交流圈,以全新身份过一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然而这种假想在现实中无疑是要碰壁的,它并非“娜拉出走”模式,也不考验我们的生存能力,只会向你展示生活中一道又一道彪悍至极的阻碍和桎梏。看《奔月》的后半部分,就会发现,在作者现实主义风格的叙述下,一切并没有如小六所愿。

    没有逃亡的浪漫主义,一头闯进乌鹊镇的小六毫无意外地陷落到另一个仿佛复制于自己原先生活交际圈的世界当中。“她扔掉什么,就又重新装备起了什么,且像是可以无限延续下去”:一样的入职、升职,一样的被追求,谈恋爱,也许接下来还会再次结婚。“此小六”渐渐地和过去的“彼小六”重合起来,真正是“太阳底下无新事”了。而如果结局如此的话,那么她这次出逃的意义和价值在何处呢?这份体验是不是就证明:现代女性,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固有生存模式的窠臼。小六们的命运,只能是在外转了一圈后,又乖乖地回到原地?这一切显得那样虚幻又真切!乌托邦似的乌鹊小镇最终在小六的眼中显出了“另外一个南京”的真相。逃离成了空洞无谓的挣扎,于是作者急切催促道:“小六快跑!”可她接着又不得不写:“所有的小六都将殊途同归地踏入同一条河流,一条荒谬、奔腾、泥沙滚滚的河流。生活像渔网高抛而来,反复打捞变幻莫测的古老魔瓶。”

    在殊途同归的强烈讽刺下,小六重新回到南京,却发现一切已经改变:原来一门心思寻妻的贺西南喜欢上了别人,正拼命要消弭掉小六在他生活中留下的所有痕迹;情夫张灯则沉湎于向电脑QQ里那个空洞的小六表露热情;母亲频频向外人兜售自己患有“失踪症”的女儿和丈夫的故事。在小六抛弃原先生活的同时,原先的生活也彻底抛弃了她。得与失的辩证关系,大抵如此。身份能够置换,生活却不可能。两年时间,足够让乌鹊小镇对一个外来女子进行接纳和包容,也足够使南京这处小六原生的“生活场”把她狠狠掼出界去。两次出逃在鲜明的平行对照下,显得尤其反讽。地域、职业、年龄、性别、家庭,这些林林总总的社会属性和身份标签对人的禁锢真的具有无可摆脱的束缚力量。如此而言,小六“奔月”是否就成了一个“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手掌”的笑话?不,“奔月”依然有它的价值——曾经,她对固有的生活秩序进行了大胆的挑战,实施过勇敢的叛逃……

    鲁敏的书写非常自然,不见任何刻意和造作。故事发展的每一步都写得合情合理,却又出人意料,使得小说荒谬感和日常感并存。作者仿佛就是截取了某职业女性生命中的一个横断面,字里行间既没有对现实的揭露和批判,也没有对人性进行辛辣无情的嘲讽。《奔月》只真实记录了女主人公“我与我,周旋久”的捆绑人生。是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然而我们并不曾真正从中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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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