蘘荷的蒴果

枝叶类似生姜

花长根部 状似百合

嫩花可以食用 （小山 供图）

    小 山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这个季节去爬山，经常会碰到一种颇具神秘色彩的植物。

    此物没有枝，也没有叶，只有红彤彤的一丛或单个长在地上。那样子，就如同一只只倒立着被劈开的红辣椒，“红椒片”之上，还粘着些带白色外皮的黑籽。乍一看，就好像红眼皮中间长出好多眼珠子，警惕地监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如果一个人独行山中，忽然遇见，估计小心脏会吓得扑通扑通的。

    当我们了解到它们不过是蘘荷的蒴果之后，也许就释然了。蘘荷为姜科姜属植物，植株高半米左右，其枝叶与生姜类似，喜欢生于阴湿山谷之林下。蘘荷是江南山野常见植物，分布于长江流域及以南的很多省份，宁波也有不少。笔者就曾在鄞州东吴、宁海的茶山和大短柱等地多次偶遇它们。

    蘘荷最奇特之处，是花长在根部。八、九月份，其竹笋一样的花苞会从土里钻出。开花时节，花从“竹笋”顶端爆出，花柄很长，花朵洁白透明，形状类似百合花。花蕊也很奇特，中间一根白色圆柱形的是雌蕊，雄蕊则附生于雌蕊底部。十一、十二月，蒴果慢慢长成，最后开裂为三瓣，地上部分则逐渐枯萎，最后只剩下果实，成为本文开头所述之状。

    蘘荷虽是山野常见植物，但查诸古籍，会发现此物大有来头，竟是一种入了《周礼》的古老植物。据《周礼·秋官·庶氏》记载：“庶氏掌除毒蛊，以攻说禬（guì）之，嘉草攻之。”意思是说：“庶氏负责治疗蛊毒，一是祈祷神灵来帮忙，二是用嘉草来破除。”此处“嘉草”，据考证就是蘘荷。

    蛊毒是古时候一种带有巫术色彩的害人方法，尤以西南地区为盛。据说是将许多种毒虫放在一个器皿之中，让它们互相残杀，百日之后打开，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毒霸”，可用来制蛊，或施放在别人的食物酒茶中，或幻化成形迷惑人。被中蛊毒者或神志昏迷，或性情大变，或五脏六腑溃烂，诸如此类，总之是很惨的。而蘘荷，恰恰是对付蛊毒的神药。

    晋代干宝撰有一本笔记体志怪小说集《搜神记》，其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余外妇姊夫蒋士，有佣客，得疾，下血；医以中蛊，乃密以蘘荷根布席下，不使知。乃狂言曰：‘食我蛊者，乃张小小也’！乃呼‘小小’，亡去。今世攻蛊，多用蘘荷根，往往验。蘘荷，或谓嘉草。”

    故事的大意是：其妾的姐夫蒋士有一个佣人，得了便血病，医生认为中了蛊毒，就悄悄将蘘荷根放在佣人的睡席下面，不多久，佣人开始胡言乱语，说出给他放蛊的是张小小，有人立马去找张小小，张小小逃走了，于是蛊毒就破了。传说要治蛊毒，必须找出施毒之人，一旦找出，蛊毒自消。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此种治疗方法非常荒诞，但很多典籍包括《本草纲目》都记载了类似方子，只不过有的用蘘荷根，有的用蘘荷叶而已。

    唐代诗人柳宗元有一首《种白蘘荷》：“皿虫化为疠，夷俗多所神。衔猜每腊毒，谋富不为仁。蔬果自远至，杯酒盈肆陈。言甘中必苦，何用知其真？华洁事外饰，尤病中州人。钱刀恐贾害，饥至益逡巡。窜伏常战栗，怀故逾悲辛。庶氏有嘉草，攻襘事久泯。炎帝垂灵编，言此殊足珍。崎岖乃有得，托以全余身。纷敷碧树阴，眄睐(miǎn     lài)心所亲。”

    该诗前半部分，主要是谴责那些“谋富不为仁”的制蛊者，让自己在南方忐忑不安防不胜防。后半部分自“庶氏有嘉草”开始，则记叙了诗人好不容易得到白蘘荷之后，慎重地种在树阴下，因为要靠这个防身，故每日殷勤探看。从此诗可以看出，诗人被贬南方瘴疠之地，惶惶不安。此诗表面上是讽刺社会上的贪鄙之人，其实是一首政治讽刺诗，白蘘荷也就成了他保持个人精神高洁的一种象征。

    蛊毒是一种什么样的毒，到底能导致什么样的疾病，我们不得而知，但蘘荷本身作为一味良药却是肯定的。中国植物志记载，蘘荷有温中理气、祛风止痛、消肿、活血、散淤之功效。南朝梁代著名医学家陶弘景曾经说过：“本草白蘘荷，而今人呼赤者为蘘荷，白者为覆菹（zū）。盖食以赤者为胜，入药以白者为良，叶同一种尔。”不知此处的“白”和“赤”指的是蘘荷哪个部分？难道是花苞的颜色？亦不得而知。从中国植物图像库来看，花色有两种，我们遇见的是白色花，多数图片是黄色花，只有竹笋一样的花苞看起来是紫色的。

    陶弘景此处还提及蘘荷的食用价值。其未开花之前的嫩花序，是湘鄂川渝等地居民家中常见山野蔬菜。记得2016年9月我们在鄞州东吴第一次遇见开花的蘘荷，三哥就说看到过一些外地人挖蘘荷炒菜吃。为了防止这几株被人挖走，他还特地用枯叶把蘘荷花轻轻盖住。不过，在安徽岳西等地，蘘荷已被当作经济植物大面积种植了，嫩花序供食用或者制作罐头，根叶等供药用。关于食用方法，有和辣椒一起炒，也有制作泡菜供秋冬季节食用。据喜食者说，此物带点生姜味，风味比较独特可口，希望有机会去西南一尝。

    蘘荷从远古走来，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经褪去神秘的外衣，恢复其本身的药食价值，甚至成为有些地区老百姓餐桌上的常见美食了。如果宁波有人愿意种植，倒是一种经济效益不错的好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