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             

    人间有味是清欢。但是，清欢从何而来呢？

    梁启超说：“凡一件事做下去不会生出和趣味相反的结果的，这件事便可以为趣味的主体。”又说，“凡趣味的性质，总要以趣味始，以趣味终。”读罢《甬城草木记》一书，最深的体会是：清欢，可以来自草木。作者小山利用业余时间，在身边的草木中寻得四季趣味，诉诸生动的文字和精美的图片，带着我们领略一份绵长雅致的清欢。

    一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让多少人恨不得立刻摆脱当下的“一地鸡毛”，去追求梦想中的诗和远方。但，眼前的一定是苟且吗？小山在日日居住的小区里，在经常晨练的操场上，在上班必经的路上，在单位附近的小河边，在宁波的公园里道路边，在偶尔爬过的山中……怀着好奇而欢喜的心，观察着各种草木的春华秋实，邂逅并记录着草木的美好。如结香花、接骨草、桂花、合欢、蔷薇等，都是身边的草木，在小山的眼中，这些触手可及的草木，每一季都有自己成长的精彩。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写道：“一个安心的人在哪都可以过自得其乐的生活，抱着振奋乐观的思想，如同居住在皇宫一般。”是的，随所住处恒安乐，这也是小山在《甬城草木记》里展现的特别令人欣赏的豁达和潇洒。

    小山并非植物学科班出身，他对草木的热爱，完全出于一种纯粹的兴趣。但纵观《甬城草木记》的每一篇文章，他对各种科属草木的花、果、叶、茎和生态环境等特征描述，对相似草木之间简单易行的辨识方法，均信手拈来，专业而精准。这也许是他法学专业、曾经从事法律工作的背景，以及严谨负责的性格使然吧。他几乎是用撰写调研论文的方法来研究草木，特别是运用实证研究法，通过长期观察、收集标本、爬梳资料、利用APP和请教同好等，乐此不疲地对每一种草木开展研究。他查阅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清人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等典籍，然而并不“唯书”，而是结合实地观察，对典籍记载的内容进行考证质疑。他也不囿于人云亦云的“美丽错误”，在广泛查阅资料、多方比对的基础上，勇于为草木正名。比如四明湖的池杉，大多数人误认其为“水杉”或“红杉林”，小山研究确定为池杉后，还特意分析其外形特征供大家辨认。又如彼岸花，他列举出“花叶不相见”的种种草木，破除了诸多类似“黄泉之花”诡异的传说，让人克服对彼岸花想看又怕看的心理。

    但是，如果你由此认为这是一本枯燥的草木科普书，那就大错特错了。《甬城草木记》精选75篇文章，分“春光烂漫”“夏花绚烂”“秋色无边”“冬日生机”四辑，不仅有300余张草木插图，还有20幅手绘插画。小山的文字，就像欣欣向荣的草木，从容不迫、摇曳多姿，又不乏生动风趣。他记录自己学习、欣赏的100余种草木的种种，包括遇见经历、特征辨识、进化智慧、诗词佳句、文化故事等，其厚积薄发亦可见一斑。小山对待每一种草木，都像对待朋友，怀着真诚，满含深情，且郑重其事。为欣赏盛放期的药百合，他三次奔赴宁海，溯溪而上时摔倒过，被山蚂蟥咬过，还被马蜂蜇过，然而，依旧乐在其中！他为一些经历风雨虫害而中道崩殂的药百合惋惜，为“清丽佳人”被命名为鸡矢藤鸣不平，为被“误解”的烈日下灿烂优雅的凌霄花代言……他为荷花玉兰的花瓣对花蕊柱的呵护而感动，也透过小区里年年盛放今年独衰的绣球花，揣测花的主人可能遇到什么事情而疏于照料，并祝愿邻居好运。正如林海伦在推荐序中所言，植物是地球之精魂。一花一世界，小山在小草木里，欣赏到了趣味横生的大世界，并毫无保留地和读者分享。

    忽然想起“一万小时定律”——不管人们做什么事情，只要坚持一万小时，基本上可以成为该领域的专家。小山关注植物已有10年， 2015年11月正式开设“小山草木记”公众号，并创建草木爱好者的“拈花惹草部落群”。两年来，他的业余时间主要用于观察草木，拍摄了大量图片，并为近1000种草木撰写文章200多篇。这些既是甬城草木地图，更是江南四季花历。

    梁启超认为，要寻得学问的趣味应走四条路：第一，“无所为”，即带着兴趣去学；第二，不息；第三，深入的研究；第四，找朋友。小山正是这样，他在草木里寻得趣味，并通过《甬城草木记》与读者共享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