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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2月0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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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资宏博还是师法专精

——从张奕辰的实践谈当前篆刻界的“讨巧”现象

张奕辰近照
张奕辰篆刻作品

    袁志坚           

    本文所批评的当前篆刻创作的“讨巧”现象,既指越来越多的篆刻作者讨某些评委之所好,不是取法经典,而是“另辟蹊径”,寻找“另类传统”,又指这些评委误导印坛,状若魍魉僧,刻意装高深。某评委曾公开说,学秦汉印、流派印,学得再好,也只是拟古、复古,没有创新,所以,参展参赛,最多只能评个三等奖。在我看来,一些获奖作品所谓的“创新”,其实仍是拟古,只不过是从砖瓦铭文、刑徒刻画、摩崖石刻、唐宋官印、元代押印等过去不被重视的,甚至部分被认为是纰缪的资源中寻找“灵感”,看似趋新骛奇,实则投机取巧。这样下去,很可能导致人们认为篆刻艺术是奇技淫巧,只有善于玩弄花样,哗众取宠,便可获奖、成名,不利于篆刻艺术的健康发展。

    张奕辰是西泠印社社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篆刻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也是《中国篆刻》副主编,他在创作实践和创作理论两个领域都有作为。奕辰从摹习秦汉印起步,多年沉浸其中,专心致志,之后从元明清文人流派印中汲取新意,融入自我、尝试变化,走的是循从经典、保持自觉的路子。

    篆刻艺术要不要拓展更多的资源呢?浙派大家丁敬曾谓:“看到六朝唐宋妙,何曾墨守汉家文。”张奕辰同样认为,不可偏狭地理解“印宗秦汉”,一味复古,泥古不化,只会让篆刻艺术江河日下、古板僵化。近年来,奕辰的篆刻创作也吸收了更多的文字资源,只不过他的创新是继承传统、亲近古人的与古为新,不是偏离传统、背叛传统的“造反有理”。譬如,他以刀为笔,临摹钟鼎文、石鼓文、秦诏版、汉袁安碑,篆刻于石章四侧,形神具备,此种练习,恐怕是自古以来第一人也。再譬如,他将曾侯乙编钟铭文入印,一方面,表现其书体纵长秀逸、运笔细匀流畅的浪漫唯美气息,另一方面,他考察曾侯乙编钟铭文、战国花体杂篆、汉代海昏侯青铜礼器文字、竹简文字、中山王文字的流变情况,结合秦汉玉印中的鸟虫篆印,发现其中的源流暗合,感受多元的美学韵致。还譬如,他仔细阅读简牍帛书资料,体味由篆向隶转化的古隶之风,理解汉字的符号化过程及文化的通俗化过程。他在这些方面所下的工夫,是建立在此前对古玺、秦汉印的研习考释基础之上的。“士之志远,先器识,后文艺”,奕辰在篆刻艺术之路上越走越远,是由于他的视野和胸襟更加开阔。他对更多的文字资源的借鉴和吸收,不是仅限于摹其形迹,而是旨在考察文字演变一脉相承的内在规律,理解不同时代背景下不同的审美风貌,这是超越了功利意义的古今对话、饱含了艺术情感的古今对话。

    在以上实践之中,张奕辰深深地领悟到了刀、笔之异趣。譬如,对比于缶翁用柔毫临写石鼓文,奕辰用刻刀临写后,就产生了刀不同于笔的体会,正如赵叔孺以魏碑刻边款时所感慨的“刀刻得出,笔写不出”。奕辰用刻刀临写钟鼎文也是如此。钟鼎文以铸造为主,与甲骨文的契刻特征迥异,线条醇厚,转折圆浑,结字丰茂,且春秋战国时期与西周时期又有不同,尤其是书写意味发生了改变,装饰意味越来越明显。正是体会到了这些因袭变化,奕辰对如何临摹和还原这些文字,又如何表现和借鉴这些文字,有了自觉的追求。他做到了刀中有笔,将书法的笔意与金石的朴质结合在一起,圆融含蓄,涩腻兼备。

    对于新的文字资源的拓展,奕辰认识很清醒。与前人相比,越来越多的考古新发现使当今印人可以接触到丰富的文字类型和图像资源。假如善于利用,可以弥补明清以书入印的单薄。但是,如何“点石成金”?他认为,还是要以学秦汉印、学流派印为基础,这样才能兼容通达。他在《西泠艺丛》2016年第五期发表长文《以古为新、兼容通达的书画印大家——赵叔孺》,提出“恢复已失却的古代传统,以廓清流俗与时弊,使创作归于正道”。赵叔孺始终保持对传统的敬畏和遵循,并影响了很多印人,弟子陈巨来、方介堪、叶露园、张鲁庵、徐邦达等皆成名家。奕辰认为,时下伪圆朱文盛行,原因在于印人只知照猫画虎而不知其所以然,去古愈远,失真尤甚。同样,取法商周秦汉铜器、汉玉印,应深谙其中谨严高贵之昧,然后才能不拘其形,游刃有余。

    从砖、陶、瓦、璧、权、量、诏、版等铭刻文字中寻觅营养,以求或古拙或放逸之趣,其实前人已有探索。吴让之曾称赞邓石如“以汉碑入汉印”,赵之谦在本人的作品边款中记录了从汉碑、汉镜、汉砖中借字的心得,吴昌硕、黄牧甫等也吸收了各种金石文字资料,但是,他们始终溯源三代秦汉,直取古印之神。张奕辰近年来的创作实践,也是沿着三代秦汉之路,兼及更多资源,注重融入自己的个性。如何形成自己的个性?个性是主体自觉的表现。奕辰惜时如金,几乎每天坚持夜课,不喜抛头露面,长时期的修为使他面目平和、性情温良,创作出许多工细清正、贞秀古雅的佳作。他提醒自己远离鄙俗,取资宏博的同时,最怕专精不足、雅俗不分,随意拼凑入印文字,盲目追求视觉变异。经典的形成是一个长期过程,凝聚了诸多共识,当然,古代的民间文字资源或许能给当今印人新的启发,但是,披沙沥金、去芜存菁并非易事,需要印人具有深厚根基和独到眼光。奕辰的探索,正是融合个性与传统的慢功夫,毫不讨巧,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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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