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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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2月0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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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澡堂子

    应敏明

    许多人知道我爱好古玩,但未必知道我还爱泡澡堂子。

    早年我体质偏寒,一到冬天就躲到澡堂子里去暖身子,渐渐地就喜欢上了,后来发展到一天不去澡堂身体就痒痒的。这事,搁在冬天还说得过去,夏天每天去泡澡,许多人就说我“过”了,问:你家里冲澡很不方便吗?

    我泡澡,喜欢水温高些,躺在水中,能把皮肤烫得红红的,有轻微的灼痛感才好。这时的我,光溜的身子被蒸泡得热汗直冒,那真叫酣畅淋漓呀。有时,还会叫上三五好友,泡上一壶浓茶,躺在水池里边喝边聊。电影《洗澡》中有句台词说得好:“家里那热水器,一个人儿在那儿淋着,哪有跟在这儿泡着舒坦呀。” 据传,当年上海滩红人黄金荣也喜欢泡澡堂子。黄金荣一年四季每天下午都握着把紫砂壶,泡在澡堂子里。解放军兵临上海城下时,杜月笙邀请黄金荣一起避逃香港,黄金荣不去,理由竟是“上海澡堂子老惬意的,香港没有”。上海解放后,黄金荣在上海大世界看门,自然泡不上澡堂了。那是后话。

    在澡堂子里,人与人之间可是平等的,什么局长啊书记啊,跑腿的、蹲三轮车的,个个一丝不挂,蒸泡池中,根本看不出贫富尊卑。澡堂子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可网罗人生百态。我曾多次遇上西门老三,此人类似冯小刚电影中的老炮儿,有江湖地位的,他年过半百,腰板刮挺,精干瘦实,眼睛有点睨视,声音有点女人腔,但缑城人都知道他有股狠劲,他的女人可是城里一枝花。西门老三泡到高兴时,还会哼上一句“苏三来到洪洞县”的京腔,这舒坦便有了份江湖霸气,有了份率真顽劣。

    在澡堂子里,我还喜欢擦背。在我们这里,擦背的大多是扬州师傅,他们起早贪黑,历经生活的艰辛。这些扬州师傅深得养身保健之要领,轻重得当,缓急相宜,舒筋活血,擦毕让人轻松十分。擦背师傅都是壮年之人,拥有不凡的臂力。我曾亲眼看见一位擦背师傅三下二除五,轻松地制服过两名在澡堂子里闹事的酒鬼。

    一天泡澡时偶遇一位老领导,他跟我说起上世纪70年代在澡堂子里工作的旧事。那时他才十几岁,在缑城最著名的国营大众浴室工作。当时的大众浴室没有空调,门口挂着厚厚的皮布帘子,进去前厅是一排排铺着白毛巾的躺椅,前厅后面就是一个大澡堂。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给洗浴完毕准备去前厅休息或换衣的顾客干身围毛巾。每当听到顾客喊:“围巾了,”他便应声道:“好来。”随后迅速拿条大白毛巾擦去顾客背上的水渍,并给顾客的下身围上。这工作他一做便是好几年。

    以前,家里没有卫生间,冬天洗澡总是冻得发抖。为此,小时候我最怕洗澡。冬天每次洗澡,都是被母亲提着衣领“捉”去的。母亲总会嚷嚷道:“头颈像铁汤罐一样了,还不洗澡。”那年月家家户户都是柴灶,为了省柴,土灶中间都会放置个铁汤罐,饭菜熟了热汤也有了。铁汤罐由于常年被烟熏着,外壳看上去又黑又脏,大人就以此来形容小孩头颈的脏。

    过年前,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清洁自己,那是必修课,大人小孩、男女老幼概莫例外。尤其是临近春节,浴室门口排队买票的队伍,跟凭票买年货似的,人们企求洗上第一池水。那时的浴池水能见到底部的瓷砖,而洗着洗着,水就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

    从公共浴池到豪华浴场,从“过年澡”到一天一洗,洗澡的演变折射出生活和文明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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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