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波

    中国人发现并制定的二十四节气，想想真是神奇。

    3月5日，正月十八，春节的气息还未退去，前一天白昼气温突然升至摄氏28度，人们纷纷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春装，晚上又响起了阵阵春雷——天气以这样直白的方式告知万物，惊蛰到了。

    惊蛰，是二十四节气中继立春、雨水后的第三个节气。惊蛰时节，天气转暖，春雷乍动，蛰居动物惊醒，万物复苏，春耕之季来到。汉语的传神，让人叹为观止，一个“惊”字，就像是一位母亲，在晨光中呼唤和拍打着孩子：天亮了，该起床啦。于是，沉睡中的孩子醒了过来，揉揉眼，伸伸腰，踢踢腿，活活泼泼地做起该做的事来。

    来到自家小院。墙角的白梅已换下白裙，披上了绿装，紫藤、海棠的光枝上缀满了花苞，石榴树嫩红的枝条迎风轻摆，玉兰含苞欲放，牡丹的繁枝茂叶间隐着几个花蕾，水池里一群眯眯鱼欢畅嬉戏……只是，小院的景致有限。

    要不到公园去？

    到新屋去吧。父亲说。

    父亲在郊外新建了一座房，装修已毕，即将入住。妹妹开车来，将父亲的一些书本、花盆连同我们送到了新屋，然后离开。

    新屋面向田野，站在门前，田野的味道扑面而来，清新而芬芳，那是一种久远的熟悉的味道。邻家的阿姨扛着锄头，笑着过来说，她在前面一块荒地上种下了土豆、芹菜，还有一块地留给父亲种。她送给我们一把种剩的菜秧，这是农家表达友情最朴实、古老的方式。

    好，我明天就去种。父亲笑着说，以后，就能吃上新鲜、环保的蔬菜了。

    我缓缓地走向田野，天空呈一种温柔、淡浅的蓝，间有大朵湿漉漉的云朵慢悠悠地飘移着。去岁的青菜，酝酿着择日开出金色的花；刚下的菜秧，正努力汲取春雨和泥土的养分。好动的麻雀，叽叽喳喳，从柳树或杨树的柔枝上跳来跳去。我知道，在泥土下，在山洞里，在我看不见的许多地方，冬眠的动物已经或正在醒来，面对这个世界，以自己的方式生活、成长。

    田野上有几个老人或松土，或割菜，或除虫，或种着什么。田塍两旁及荒芜的田地上，野草成茵，与庄稼共享春光。黝黑的泥土，充满了生机。但，总有些什么不对头。我轻轻地皱了下眉。

    回去的路上，打了辆出租。开出租车的师傅，是一位中年男性，有着泥土一样淳厚的脸。车子开出一半路程，他瞥见我拿着从父亲那里要来的菜秧，主动打破沉默，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开出租车了。

    家里有什么事吗？我心里咯地一惊。

    我家在农村，我一直认为扑在田里没啥出息，十多年前到城里打工、开出租车，赚不到多少钱，真是烦啊。他答非所问。

    我不知如何接口，听他继续说。

    三年前，我弟弟在老家租了二十几亩地，从事生态农业，嘿，没想到成功了。

    他掩不住内心的欢喜，急着与他人分享。

    我说，那你也可以回去呀，与你弟弟一起干。

    是呀是呀，春节时与弟弟商量好了，我明天就回去。他嘿嘿地笑出声来，看着前方，语气里满是惊喜和向往。

    车子稳稳地停下。我说，师傅，田野里大有干头，一定成功哦。

    他说，一定一定。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我舒展开了眉头。想，明天起，某一处荒芜的田野上，定会孕育起一片绿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