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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5月0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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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场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谈瀛洲散文集《人间花事》读后

    车厘子

    央视有一档英语脱口秀节目叫“海客谈”,显然出自大诗人李白的名句“海客谈瀛洲”,而复旦大学英语系教授谈峥干脆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就叫“谈瀛洲”,我在《文汇报·笔会》上常能拜读到此名署下的大作。如今,这些见诸上海几张大报副刊的文章,结集成了一本新书,书名《人间花事》,还取了一行很长的副标题——“一个唯美主义者的植物散文”。

    作者自称“唯美主义者”,并不为过,因为谈教授作为学者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唯美主义和莎士比亚,而他本人的外貌在知识分子中亦属“美姿容”,清瘦、儒雅,一头银发又格外衬出这位中年教师的气质,成为复旦校园中一道抢眼的风景线。据说上海五角场一带复旦、同济等名校里,爱写作的老师形成了一个文学团体,被戏称为“五角场玫瑰”,想必谈教授即是其中鲜艳的一朵。文人爱花、以花自喻的传统,似可追溯至屈原,但没听说屈原喜欢种花,而谈瀛洲先生则是正儿八经的“园艺爱好者”。自幼就喜爱种植花草,长大后还把这一爱好频频写入文章,并出了书,这在文化人中实不多见。毕竟种花一事很容易被世俗轻视为“小道”,业余爱好而已,哪里就值得大书特书了?

    可是谈先生“玩物不丧志”,书教得好,花种得也好,闲来写文出书,更好!《人间花事》一书,共收入50余篇散文,每篇的题目都冠以一种花木的名称,简单明了,殊无矫饰。从表面上看,这书就是专写花事,但细读之后会发现,书名《人间花事》取得很妙,可以分开来解。“花事”自然是指作者从小到大种花的经历与花卉方面的知识;而“人间”则突出了人情味,文中多次提到那些对自己影响深远的亲人们。我读后印象最深的是作者的三位长辈,也就是他的爷爷、奶奶及舅公公(奶奶的弟弟)。谈先生原籍苏州,所以他习惯用方言在文中称呼他的祖父母为“阿爹”和“阿婆”,至于他管舅公公叫“新公公”,书中有个风趣的解释,“因‘舅’与‘旧’谐音,而他不喜欢被称为‘旧公公’,所以坚持要我们称他为‘新公公’。”

    通读全书,与其说作者纯粹写花,倒不如说“半写花事半忆人”更准确些。尤其是在书的前半部分,回忆亲人的篇幅非常吃重。《珊瑚》在本书中算是长文,作者分了十个章节,除了第一章和最后一章短暂提到了“珊瑚”这种观叶植物,其他竟全是写“阿爹”的生平往事,当然,多是当时不幸的事。然而这也恰是我最欣赏谈先生文章之处,他写祖父的人生悲剧,行文冲淡、克制、平和,却又无比真挚深情,使人读了既会喟然一叹,又不至于太过压抑悲情,诚可谓“哀而不伤”。这与明代散文家归有光的名篇《项脊轩志》中“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等悲悲戚戚的腔调迥异——做人有格局,活得要从容,是当代人太需要的生活品格。

    谈先生在后记中认真地说,“我自以为这本集子里的散文,都是些言之有物的散文,也就是说,多少包含一些某一方面专门知识的散文,而不是空洞的‘风花雪月’的散文——其作者并没有比普通读者在某一方面有更多知识,但后者倒常常被当作是正宗的散文。”这话其实没说错,从小养花的谈先生,好歹实践经验丰富,在书中确实写到了不少种花的专门知识,够格称为一本“植物散文集”。难得谈先生那么一位洋气扑鼻的英语教授,却对园艺这项中国传统爱好情有独钟。也正因此,文中少不得引用古代典籍中关于花卉知识的内容,不过分量恰到好处,亦不难懂,读来亲切。

    同样是学贯中西,复旦英文系教授们的中文写作风格似乎多是清新自然、通俗有趣一路,远如“老神仙”陆谷孙先生,近如年轻一辈的朱绩崧博士,以及中生代的谈教授,都不是钱钟书大师那般恨不得一句话里强塞进十几个生僻典故让一般人望而生畏如读天书的程度。

    《人间花事》还有个亮点,就是专门请油画家孙良为花儿们配了图,图文并茂,相得益彰。谈先生在书里特别提到,孙良最早学的是国画,后来却以西画成名,但从未放弃对中国书画的练习。我想这倒是与谈先生的个人专长有异曲同工之妙了——一个英语专业的教授,用母语写作同样精彩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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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