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 “一字师”是个三字成语,《辞海》阐释“一字师”时用了两个典故,其一:著名诗僧齐己一次在下了一夜大雪的早上,发现有几枝梅花已经开了,觉得开得很早,为了突出一个“早”字,便写了一首《早梅》诗,其中有两句:“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他对这两句诗很满意,便高兴地拿着这首诗去请教诗友郑谷。郑谷看了几遍后评点说:“数枝梅花开已经相当繁盛了,不足以说明‘早’,不如把‘数枝’改为‘一枝’更贴切。”齐己听了,认为改得很好,欣然接受,并向郑谷拜谢,后人便称郑谷为齐己的“一字师”(见陶岳《五代史补》卷三、魏庆之《诗人玉屑•一字师》)。其二: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十三载杨万里谈及晋干宝,误作“于宝”,有吏在旁,说:“乃干宝,非‘于’也。”因检韵书为证,万里大喜,说:“汝乃吾一字之师。” 类似的佳话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数不胜数,现当代文学史上也不鲜见。《北京日报》刊载过一篇现代诗人臧克家之子臧小平的《臧克家与毛泽东诗词》文章,其中写道:两天之后(1957年1月14日)的下午3时,毛主席在中南海颐年堂召见了《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诗人袁水拍先生和我父亲。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中,毛主席欣悦地对父亲说:“你在《中国青年报》上评论我那篇《咏雪》的文章,我看过了。”父亲接着向主席请教了《沁园春·雪》中“原驰腊象”的“腊”字应该怎么讲。毛主席和蔼地反问:“你看应该怎样?”父亲说:“如果作‘蜡’字比较好讲,‘蜡象’正可与上面的‘银蛇’应对。”毛主席点头说:“好,你就替我改过来吧!” 一字师我们或多或少都做过。书报杂志上看到有疑问的字,质疑并予以纠正,或许果真比原文更为精妙。有天看到一本《奇联巧对》,此书前八页就有两处谬误,虽为一字之误,却令人啼笑皆非。第一处,上联为“开关早,闭关迟,使过关人过关”,下联是“出对易,对对难,请出对人先对”,以下联为基准,就可判断上联的“闭关”是“关关”之误,繁体的“閉(闭)”、“關(关)”在形体上相似,由此导致编写者想当然出误,仅此一误便使此联光彩顿失。第二处,“点灯登阁各攻书,移椅倚桐同赏月。”此联其他妙处暂且不提,就上下联的第二、三个字,编写者解释说:上联的这两字既同音,“登”又是“燈(灯)”的偏旁,但在解释下联时又说:“椅”与“倚”既同声又同偏旁,问题出来了:此种对法绝对不工整啊!事实是:“登”有一繁体为“蹬”,如此,“蹬”与“燈”亦为同声同偏旁。编写者的主观臆测不经意间就带着读者“登”入歧途了。 相比做一字师,拜请一字师更难一些。因为拜请一字师要有终身学习的意识,虚心学习的胸怀,不耻下问的态度,这对于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名人、大家,更需要有敢于认错的勇气,为了修补“里子”,不怕丢了“面子”。 我学历不高,看书不多,用功不够,虽断断续续写了近三十年文章,字词句篇音形义还是未能游刃有余,反而越写感觉欠缺越多,终究少有像样文字。好在写作态度尚可,多年来一直信奉“兼听则明”的座右铭,并将其视作做人行事之准则。36年前走出鄞县中学校门后,社会上很难遇上几个热心的传道授业解惑好老师,故而一旦机缘巧合遇到一字师,定当倍加感激。 某日,在一个微信群里,认识了某中学教初中语文的赵老师。赵老师中文基础扎实,阅读广泛,功底不俗,关键还热心肯教。机会难得,我经常拿写好的初稿恭请赵老师做一字师。 “有个姓俞的同学,不知是看中了我的身材是块学拳的料子,还是觉得我憨厚老实不会惹事,找到我,说要教我拳术”——“身材”,改为“身板”。一字之差,字义更为精准; “年少时我性格十分内向,缺少安全感,加之当年能玩的东西少之又少,而这一蓬野葱总能给我力量和慰籍”——“慰籍”,应为“慰藉”。语文没学好,这个词语我一直写作“籍”,其实应是“藉(读jiè)”; “一次去前桥头河埠头洗碗,忽然发现河对面粮管所办公楼北面的地上野草丛生,碧绿清脆”——“清脆”,应为“青翠”。两者音同义不同,那是“键误”所致; “脸蹦得忒紧”——“蹦”应为“绷”…… 修改自己文章,犹如“灯下黑”,难以发现错误。有的是基本功不扎实,自己再检查也发现不了;有的是缺少推敲,用字不够精准;有的是电脑打字同音不同义,校对时又疏忽大意所致。 对文字精益求精的态度,力求做到字斟句酌,使文章用字准确达意,表达清晰无误,既能显示出写作者的功夫,又能体现对读者的尊重。由此可见,多多拜请一字师,谦虚诚恳地接受指正,真诚表示感谢并及时予以订正,如此文字功夫才能不断精进。“里子”充实了,“面子”自然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