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闹铃响了,他醒来,听到了窗外的雨声。这一刻,他感到无端的疲倦,就想着在温暖的被窝里再躺一会儿。但他终究还是起床了。“生意没有也没关系,就去店里看书吧。”他对自己说。 他准时赶到书店,开了门。店门上“十里红妆”四个字很醒目,也很落寞。记得,开这家实体书店已经被批了一通,取这个店名,更是遭数落。“既不是婚嫁喜铺,也不是家具店,书店叫什么‘十里红妆’?”可不管亲友怎么说,他毅然开了这店,取了这名。 他烧了点水,抹了抹桌椅,然后埋头看起书来。突然,他听到门口有声音,心里一喜:“今天这么早有人光顾了?” 一位丈夫,扶着他的妻子进来。那是个准妈妈,看隆起的肚子,估摸有五个月身孕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吧,我中午来接你。”丈夫说。“哈,原来是把妻子‘寄存’在我这里了。”他窃笑了一声。 整个上午,他埋头看书,那孕妇也埋头看书。中午时分,丈夫来接妻子了。妻子好像对这优雅、静谧的环境恋恋不舍。生意一如既往的冷清,寥寥几人,看书的多,买书的少。 过了一段时间,那位准妈妈又来了。这次,她带够了钱,一下子买了好几本。丈夫来接她了,一手拎着书,一手扶着她,喜滋滋的。八成是准妈妈带来了喜气,书店渐渐地热闹起来。双休日,还有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有了人,他就开心。虽然,书卖得还是不多。有时,他也和读者攀谈。“浩哥,是你吗?原来电台的节目主持人?”一天,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人,看到他惊呼起来。“浩哥,当年你朗诵食指的诗《相信未来》,那声音,我至今还记得。”确认后,那人又说。后来,就有人撺掇说朗诵一首吧,他不好推却,就朗诵起来。大家痴痴地听,外面经过的人也进来了。 现在,他的书店经常有读书分享活动和朗读活动。老人、孩子很多,偶尔还有孕妇光顾。 这不,又一位孕妇,挺着个硕大的肚子来了,搀扶她的,应该是她母亲吧。母亲的嗓门很大:“还好,还好,终于到了。再不来就来不及了。”他一听,不解,继而,恍然大悟,“我怎么这么笨,准妈妈是来讨彩头了。” 想起多年前,他做一档节目,去采访一家名叫“十里红妆”的博物馆。十里红妆,那是宁绍台一带的婚俗,女儿出嫁,娘家陪嫁的妆奁,大到千工床,小到各式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出嫁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十里,目的是让女儿风风光光进入夫家,自然也希望她衣食无忧。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母的爱,深沉而绵远。当时,还是准爸爸的他,望着博物馆里大大小小的物件,被深深打动了。后来,他涉足商海,赚了不少钱,生意正兴隆时,他却退出商海开起了书店。个中原因,亲友们有过种种猜测。也许,赚够了钱,从此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也许,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读书人,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想着“回归”。开这家实体书店时,他正为店名犯愁呢。突然,花朵一样的女儿从他面前飘过,他想起了那次采访。“十里红妆,花开富贵,书香传家。”于是,他定下了名字。 没准儿,孕妇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女孩。他有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