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夫先生(李建树 供图) |
李建树 今年早春时节,小区里的几棵玉兰花刚开始盛放,就传来了洛夫先生仙逝的哀讯,遂想到去年12月14日余光中的离世。他们两位都是国际著名的大诗人,世界华语诗坛的泰斗啊,如今均离我们而去了。 余光中先生还是一位我心仪的大散文家,但我一直未能有缘见到他。他那首情真意切的《乡愁》诗,我中学时期就在老师带领下认真地熟读并背诵过了。诗人以纪年的方式,将抽象的乡愁化为邮票、船票、坟墓、海峡等具体可感的事物,深情、强烈地表达了诗人渴望亲人团聚、祖国统一的愿望,他写得多么好啊!从此以后,我就开始关注这位大诗人、大散文家的行踪了,一得知他有新文集出版,就赶紧去书店打探、购买。还幻想着最好他正好旅行回国到达宁波,在宁波书城宣传新著并签名售书,那我就可以先购一部他的文集再请他签名留念了。只是这些最终都成了我的空想。 幸运的是,2002年在美国的“中国作家之家”,我见过另一位华语诗坛泰斗、台湾诗人洛夫先生一面,还聆听过他的诗作朗诵。 那是2002年的11月。我作为“浙江作家访美代表团”的一员,来到位于美国康州的“中国作家之家”。 “中国作家之家”坐落在康州海滨麦迪逊市的一个由红色和金黄色枫林所围护的住宅小区里。那个高档小区里散落着一幢幢典雅的小别墅。我们的“中国作家之家”就在其中的一幢二层小别墅中,这幢小别墅的主人是一对名叫沈世光和凌文壁的青年文学爱好者夫妇。他俩从上海来美拼搏十余年,挣下了一份不薄的产业,然后以40万美元的价格购下这幢有380平方米面积的别墅。后经全美中国作家联谊会负责人、小说家冰凌先生牵线搭桥,他们接受了以自家住所作为中国作家在美国的“家”的构想,并表示很愿意为中国作家和中美文学交流做一点实事。比如计划着每年邀请几位中国作家访美写作,由他们免费提供食宿等;比如住在这幢别墅中写作或作文学讲座。 我们在那里举行了一个隆重而简短的浙江作家向“中国作家之家”赠书仪式。沈世光和凌文壁伉俪身着礼服,光彩照人地代表“中国作家之家”接受了我们这批浙江作家所赠的个人著作。然后我们全体移师到由沈世光夫妇所经营的“武士餐厅”,出席由“全美中国作家联谊会”为我们举行的欢迎宴会。 武士餐厅由一列列整齐豪华的火车座构成。因此欢迎宴会也可称作是一场冷餐会形式的PARTY。我的座位靠近餐厅的中门,不一会儿,餐厅的中门打开,就见又有一批西服革履的贵宾在冰凌先生的引领下到达。只听见冰凌先生高声宣布说:“热烈欢迎台湾作家访问团参加我们的欢迎宴会!”并引来了一位身材魁梧、一脸慈祥的老者,说这位就是著名诗人、世界华语诗坛泰斗、被誉为“诗魔”的洛夫先生。 在台湾诗坛,他被排在当代十大诗人之首,与余光中同被称为“文坛双星”。如今突然亲见心仪的又一位大诗人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不免一阵慌乱,一时里都没记得要先向老师伸手行握手礼。幸好一脸慈祥的洛夫先生看出了我的紧张不安,先向我伸出了右手,我这才连忙与之热情相握。 欢迎宴会很快转入下一项仪程:“诗歌朗诵会”。一阵调整座次和会场布置的响动结束之后,掌声响起,只见洛夫先生大步上前站到了演讲台后。朗诵前,主持人向大家简洁地介绍了洛夫先生: “1928年出生的洛老原籍湖南,他旧学根底深厚,15岁开始写诗,又熟习英文,了解西方文学。加之人生阅历丰富、创作勤奋,自小至老一直保持着极高的创作热情,因此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文坛高产诗人。上世纪90年代,他移居温哥华之后,很快就写出了一部3000余行的长诗巨作《漂木》,发表后即引起轰动,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洛夫的诗作有着宏阔的视野、哲学的高度与文学的张力,直抵人心。今天他向我们朗诵的是他写于1972年的一首代表作《长恨歌》。此作诗题源自白居易的长篇叙事诗。” 洛老的声音先是沉郁继而洪亮,中气十足,所朗诵的诗句准确、清晰、动听。在洛老的那首诗中,唐明皇、杨贵妃没有凄美、婉约的爱情,而是“只见象牙床上伸展的肢体,远方的古战场上烽火连天,皇宫锦被中血肉相见”。 “唐玄宗从水声里提炼出一缕黑发的哀恸,他疯狂地寻找那把黑发。”而“她只递过去一缕烟……” 洛老的朗诵获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细心的洛老回座时还不忘递给我一枚他专为朗诵会印制的精美诗笺,其上打印的正是他刚才所朗诵的诗句,并为我签了名。我当即将它认真地收藏进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 就这样,与洛老的这一面之缘,便温暖如春地长留在我的心中了。 曾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诗魔”洛夫,后因确诊罹患肺癌,决定叶落归根,从温哥华回到台湾之后,又进一步确诊他的身体已进入肺癌晚期。 洛老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一时惊愕无语。先是寄希望于此为谣传,谁料此后网络民间与官方有关洛老仙逝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我终于明白,自己与洛老,已经永远失去了再见一面、再听他朗诵诗歌洪亮声音的机会了。后来得知,洛老的夫人遵遗嘱,将洛老的骨灰安葬到了金门的墓园。年轻时在金门,有一段他与夫人相识相恋喜结连理的经历。当然,还因为金门与大陆仅咫尺之遥,如此他便可日日隔海远眺他朝思暮想的故土家园了。 “历史睡了,而时间醒着。”这是洛老的诗句。如今时间醒着,而洛老已驾鹤西归,永远地睡了。他一辈子与诗歌为伴,到老创作不辍,可以说他是吟咏着诗句,踏歌而走的。但愿天国有诗,“诗魔”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