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 东方的天际线刚露出一抹亮色,河边小树林的斑鸠开始醒来,亮开嗓子“咕——咕——”,拖着长音,唤醒栖息在远处枝头上的同伴,远近应和着。煎熬了一夏酷热的秋虫回过神来,“唧唧——唧唧——”,趁着夜色在路边灌木丛窃窃私语。一早起来,打开楼道北向的门,有一股凉凉的风轻轻吹来,忽然感觉薄薄的衣衫已抵不住丝丝寒意,才想起节气已过白露,不知不觉已是“风清露冷秋期半”了。这不,楼前那一排银杏已泛出淡淡的黄,正悄悄地酝酿着深秋的辉煌。黄山栾树的枝头开出嫩黄的小花,小黄花落下来,落在了树下汽车的天窗上,星星点点,也落上了我的发梢。 独自穿过黑森森的曲径,豁然亮堂的便是小区中庭广场。说起来有点矫情,在小区住了十来年,这么早光顾这里还是第一次。起得早时有,要么是出远门赶路,抑或急匆匆外出办事,没有一次因为有闲心特意来此驻足。今日是例外。 自从报名参加单位工会组织的太极拳学习,之前宁可跑到江边公园快走上一个小时也不愿意在慢动作上磨蹭的我,终于耐下心来坚持了两个月,跟着太极馆的老师学完传统八十五式杨式太极拳的套路。太极拳那虚实结合、刚柔相济、慢条斯理的一招一式似乎给了人一个心理暗示,浮躁的心开始沉下来。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于是想到先去小区晨练中考察考察。 五点半不到,天空清澈,淡月西挂,小区一片静寂,间或有一两个早锻炼的年轻人在小区道路上跑过,而空旷的中庭广场早有老人聚集在这里晨练了,有沿着水池徒步甩手的,有倚着矮墙弯腰搁腿的,有蹲着马步热身的……十来分钟以后,早锻炼的人们开始自发从广场周边集聚拢来,按各自的锻炼喜好群分,约定俗成地把区域划成一块块不同功能的运动场地:广场东南角是舞剑的,十几个老人手握长剑慢悠悠地操练着;北边的银杏树下,一位仙风道骨的拳师后面跟着一二十个大妈大伯,起势做健身气功。跳扇子舞的女人们占据了广场的南边,伴着《春江花月夜》典雅柔美的旋律翩翩起舞;紫藤走廊附近散落着几个做操的老人;半圆形的花坛边,早来的大妈正跟年轻人单挑,羽毛球扣杀起劲……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回荡,朝霞从东边的楼宇间斜斜地照过来,直到石块铺设的广场洒满一地霞光。其间不时有提着菜篮子的来往,有遛狗的穿插,有背着书包的走过……好一幅生机勃勃的社区晨练图。 在舞剑的队列中,一位穿红衣服的老太太特别引人注目。老太的背有些佝偻,看上去特别矮小,又提了一把沉重的剑,远远看着让人心疼:为何不在家好好休息,一大早出来受这般累?我一直担心她手上的剑会不会掉下来,直到一套动作完成。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兴许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旁搁腿的大妈告诉我,那位老太太今年九十二岁了,退休前是位妇产科医生,她经常来这里锻炼,身体状况比之前好多了,思路清晰得很呢。“啊?!——”我惊讶得叫出声来,那个动作迟缓、让人心生爱怜的老太太竟是九旬老人?!九十多岁还能练太极剑?!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老伴也91岁了,别看现在腿脚不便,以前人家还是长跑运动员呢!”大妈继续补充着。“是吗?!”我瞪大了眼睛,顺着大妈指点的方向,看见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沿着广场周围一步一前行地活动着。我用羡慕和钦佩的目光远远地打量着这对晨练的老夫妻,脑子里浮现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俗语。 “他俩可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呢!”打太极的老陈感慨道。 今年刚退休的老陈也可谓是这里的领军人物,他说他打了十多年的太极。一袭白色的练功服,风吹衣袂,飘飘然似玉树临风;白鹤亮翅、抱虎归山、白蛇吐信……一招一式间,似白鹤翩翩起舞。只要他随身带来的红色小唱机一开,音乐一起,他的后面就“唰”地一下围拢一批男男女女,他在前面领拳,大家紧跟在后面边学边练,健身气功、各式太极拳、观音拳等,一套套拳路打下来,个个面色红润,汗流浃背。 还有,你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位身手矫健、扣杀凌厉的打羽毛球的大妈竟也七十有八。刚才看见她斜趴在木框架上练单脚俯卧撑,一口气做了几十下呢。好奇心驱使,走近问大妈是不是搞体育出身的,不料大妈的答复是“退休前教的是英语”,又一次让人肃然起敬。 此时的我像个拘谨的初来学堂的小学生,眼看着大伯大妈一个个身手不凡,自己明显底气不足,怯生生不知如何是好。“来了就好,出来动动总比躺在床上睡懒觉强。”大妈一边扣杀一边鼓励着。 是呵,来了就好。这里的人们热爱生活,喜好运动,天天演绎着全民健身的生动故事,为“生命在于运动”这句经典作着现实的诠释,我为何不加入他们的行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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