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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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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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故人心上过

李清照诗句 邹大鸣 作

    谢庆秋           

    中秋节前几日,一大学同学来甬游玩。这是毕业31年后我俩第一次见面。虽说上学时我们的关系很一般,但3000多公里的距离下老同学见面,又是时隔31年,高兴也是发自内心的。

    同学喜欢书法,我便带他去逛宁波书城。翻看字帖时,他指着一句诗问我“可曾读过”,定睛一看,原来是“忽有故人心上过”。没读过,也不曾听说过。百度,知是龚自珍的诗。用店内电脑一查,有《龚自珍诗集编年校注》,从中知晓此乃“已亥杂诗”第一百五十七首中的一句,注解不甚详细,但中心思想明确:此“乃定庵先生怀念友人也”。

    从书城出来,同学说想找个清静所在坐一坐,如若有茶则更好。正好,书城对面有一家茶馆,我们便走了进去。

    同学捧着一杯茶,望着氤氲的水汽,若有所思。我问他“在想什么”,他答非所问:“忽有故人心上过!谁人从我心上过?我又到过何人心?”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都是关于同学的,从刚入学时对一切未知所抱有的新鲜好奇,到一切都熟悉后同学关系的微妙变化;从某个男生向某个女生表白而被拒绝后的茶饭不思,到某个班委因谈恋爱而被取消中共预备党员资格(当时学校规定:谈恋爱者不能入党);从所知道的毕业后的工作情况,比如谁做了校长、谁脱离了教育口、谁还在教书,到谁因腐败而“进去了”,甚至谁因某种疾病而英年早逝。

    我们是1987年毕业的,毕业10周年时,部分同学张罗了同学会,听说43个同学中有20人参加。我和他都没参加。这次他说是因为家里有事脱不开身。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们两人的原因应该一样:路途遥远、琐事羁绊的因素,有,但主要的还是不想为某些“事业有成”的同学当陪衬。

    “是这样吗?”我问。

    “也许吧。”他答。

    “可笑啊,我们太脆弱了。”我说。

    “而且相当幼稚。”他补充道。

    在今天以前,我们谈的都是这三十多年来各自的工作、生活情况,很少谈及大学时光,现在才发觉:记忆本就植根于岁月中,植根于我们心灵深处,想有选择地留取或忘记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能记得有限生命中的一些痛苦和欢乐,就尽情地回想,然后再好好地收藏。因为,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是我们终此一生留不住但又忘不掉的。这些本能的记忆最真实,无论它曾经使人如初恋般欣喜若狂,还是如诀别时痛彻心扉。待走过了岁月、一切尘埃落定,那些用记忆串起来的人和事,已成为心中一抹永远的美丽,如水面的芙蓉,即使如心头一道或深或浅的疤痕,又有什么关系呢!回首向来青葱日,恩入心中抛却仇。何况哪有什么仇啊!

    对过去的人和事无法释然,是心理的逼仄;考虑问题不能换位思考,是思想的逼仄。人际交往中两种能力很重要:调整自己情绪的能力和反思的能力。所以多年以后回想起当年大学时光,不应再感到有什么不如意,也无所谓过得好或不好,无非是四十多个年轻人按自己的想法、以个人化的方式,与其他同学或亲密无间、或貌合神离地走过人生一个比较重要的阶段,然后决定去哪座城市、做什么工作、和谁谈恋爱并走完一生。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怎样,既然发生了,就有其合理性。想通了这一点,对很多事情也就能泰然处之了。

    “往事和它所裹挟的一切,今天终于有了溃口。此次来宁波,今天最舒畅。”

    “溃口在哪里?”

    “忽有故人心上过。”

    同学是9月27日返家的,一来是为了避开“十一”客流高峰,二来他想跟父母过重阳节。在机场他说,回去后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和当地其他几个同学张罗一次同学会,不必逢五逢十的。“到时候若身体情况允许,你也一定回去。”他“命令”道。又说:“希望重阳节时,我们遍插茱萸不少一人——至少在心里。”我诺诺连声。

    今夜,真想邀心中牵挂的同学,举一樽老酒,徐徐饮之,细细品之。若想鲸吞牛饮,可以;把酒临风叹鬓霜之时,若有“惊倒邻墙、推倒胡床”的忘形之举,亦无妨,毕竟时光不会停留,一切终将如日暮苍山,想要做的事,余生可能不够了。所以,珍惜一切吧——过去了的、眼前的、以后有限时光中的。我们终将远去,成为我们后辈心中的故人,眼下要做的是努力让自己成为后辈、后殁者心中值得思念的故人,不要因为从他们“心上过”而影响他们的心情。

    我期待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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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