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慧           

    《文学履途》这样的书，既适合在漫长的旅程中看，也适合静坐斗室之内心无旁骛地翻。只要你是文学爱好者，便能品出其中的魅力。此书是《纽约时报》经典专栏“FOOTSTEPS”精选美文的合集，由大批著名记者在遍访了马克·吐温、海明威、聂鲁达、博尔赫斯、菲茨杰拉德、爱丽丝·门罗、奥尔罕·帕慕克等30多位伟大作家曾经旅居、游览、停驻过的地方后，融合当下和过往、幻想和现实创作而成。

    《文学履途》的特点十分鲜明。首先，作者是《纽约时报》的特邀记者，他们对于即将要进行的“文学朝圣”旅程，事先就有精深的了解和热切的向往，在行程中自然更能追觅到目的地的独特气质；其次，作者是以亲身游历的方式，通过所见所闻重新认识那些曾给予伟大作家创作灵感的城市和乡村，所以行旅和行文齐头并进，为读者介绍名胜风光的同时，也阐释着名著背后的幽深轶事；再次，《文学履途》的笔墨更倾向于回溯，而非前瞻。时过境迁，其实很多作家当初书写作品时的一些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于那一块块缪斯之地的最精确也是最奇幻的描摹。由于这些书写在文学经典中依然存在，所以今天的读者即便是在“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心态下阅读它们，也有一定的意义。

    喜欢旅游的朋友可能有过类似的境遇：当你来到一座本以为陌生的城市，却在某个瞬间忽然发现，这里的某个小酒馆、某处小建筑、某条不起眼的街道，竟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它们在自己读过的小说篇章中出现过。其实，履痕处处，皆为陈迹。比如夏威夷岛，用文学的方式打开的话，会发现马克·吐温曾于1866年在此度过四个月的时光。彼时，作家年方三十，名不见经传，正在为《萨克拉门托联合报》写作。他从这座当时被叫作“三明治群岛”的地方寄出了很多鲜活文字。在马克·吐温的笔下，这里有船长、捕鲸人、传教士、蚊子，还有馥郁芬芳的花丛和成千上万的猫咪。又如杰克·凯鲁亚克停留过的那座喀斯喀特山脉上的孤凉峰，包括因为他在《达摩流浪者》中那句“贺祖米，贺祖米，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山峰”，使得“到此一游”的客人都要用自己的眼睛证实一下文字勾勒的奇景在现实中是否真的具有震撼人心的美感。而旧金山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它会一下子将你拽入“黑色电影”的场景中，此间的田德隆区是个臭名昭著的脏乱街区，可这里是《马耳他之鹰》的作者达希尔·哈米特居住过的地方，小说里的不少惊险片段就以这儿为背景而展开……从新泽西州一路自驾游到北落基山脉的这段路，和纳博科夫代表作《洛丽塔》中主人公亨伯特带着洛丽塔行进过的路线有着高度的重合性。纳博科夫本人也曾于1948年至1953年，带着妻子薇拉沿此线旅行过，并在途中完成了那本惊世骇俗的小说。《洛丽塔》中出现过的种种地理风貌，诸如燕麦山、无情峰、康菲小屋、夕阳汽车旅馆、铀光别墅、松涛旅社……都能在这段路程上得到实地印证。然而小说在法国首版后，恶评如潮，是小说家格雷厄姆·格林的赞誉，将它从一片谴责声浪中挽救了出来。如果有心去德国的话，黑森州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是格林童话中“黑森林”的原型。当地旅游局开辟有一条从法兰克福到不莱梅的“童话之路”，沿途经过格林兄弟故居、小红帽的家、睡美人的家、汉塞尔和格雷特的家，以及大片幽魅森林、高耸塔楼、神秘城堡等。格林兄弟生活过七年之久的施泰瑙村子，现在则成了格林博物馆。

    美妙的旅程与精彩的文字相得益彰，共同构建起了文学地图中那些最为华丽的地理篇章。然而看完《文学履途》，我也有些许遗憾，此书涉及的作家是根据地域来划分的，全书分成“美洲”“欧洲”和“远方”三部分，可我并不曾看到哪怕是一篇的文字是中国作家和中国文学的。是中国作家不够有世界影响力，还是这本出自美国人之手的随笔集多少带了点文化自大心理？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