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艺林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8年11月06日 星期二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两种“风景美学”的碰撞

——《大地栖居》带来的启迪

    李建树           

    河山这一部大书,各人读来都不一样,见仁见智,各有各的说法。近读萧春雷先生《大地栖居》一书,作者以非凡的眼界,观察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生活的空间;而于我而言,读后最大的收获则是自己的“风景美学”观受到了莫大的启迪。

    我出生在北仑的一个山村,在杭州念了六年大学,毕业后接受国家分配,辗转工作于东北、西北。虽历尽艰苦磨难,却让我见识了祖国的东北和大西北那种完全不同于家乡江南的地形地貌和自然景观。冰天雪地,黄土高坡,草原牧场……所有这些完全有异于家乡小桥流水般的江南景观,曾经是那么强烈地震撼迷恋过我。

    有这么一种说法:没到过玉龙雪山的人就不能算到过丽江。这让我想到大旅行家徐霞客的《滇游日记》。此书我在大学时曾认真研读过几遍。日记记录了徐霞客到云南丽江后在木府一住半月多,详考了丽江的山川水系和纳西族文化的独特,却唯独没有记录他登临那“雪压其顶云气郁勃”的玉龙雪山的经过和感受。于是问题来了:徐霞客为什么不愿记述他登上玉龙雪山的经过和感受?

    作为《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专栏作家的萧春雷,在其著作中援引《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执行总编辑单之蔷先生的观点时说:“古人不欣赏雪峰,古代享有盛誉的五岳、黄山都是中低山。”另外,古人也不欣赏雪山和冰川、湿地之类的景观。例如杜甫在成都住了几年,却从不去看川西大雪山,只给后人留下了一行“窗含西岭千秋雪”。很明显,那只是诗人开窗遥望一眼川西的那座大雪山而已。另一位大诗人李白,他的家乡江油市,离海拔5588米的岷山不远。岷山的主峰上还有永久积雪的雪宝顶,然而李白却没兴趣在诗文中提到它。总而言之,两位大诗人歌咏过无数名山,但都是东部名气很大却又是低矮的山头。

    有鉴于此,单之蔷呼唤建立一种新的“风景美学”。这种新风景美学呼唤的是对祖国大地上雪峰、冰川和湿地的认识的提升。

    比如湿地,它与森林、海洋并称为全球三大生态系统,湿地因植被丰富、环境幽静、空气清新而具有巨大的景观价值。但中国古人却一直认为湿地潮湿有阴气而不值得入诗入画。因此单之蔷所呼唤建立的这种新风景美学的基础是现代科学而不是传统文化。作为推广这一新风景美学的具体行动,2005年《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发起了一次“选美中国”投票评选“最美景观”活动。评选结果是一份出人意料的名单——如果拿这份名单与我国已公布过的五批177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名单作一对比,便会发现,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大多分布在人烟稠密的东部地区;而入选的最美景观则大多分布在地广人稀的西部地区。如“最美的山”第一名是鲜为人知的位于西藏林芝市的南迦巴瓦峰。以前我头脑中最神奇的山峰是珠峰,打开百度欣赏过南迦巴瓦峰的一组高清图片之后,它那“直刺天穹长矛般的主峰”,在阳光映照下“雷电如火般燃烧的群峰”,令你不能不为它的壮美所折服。

    这两份名单着实体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景美学”观。中国传统文化对自然山水的审美,主要是从诗画中引申出来的,认为最好的山水“如诗”“入画”。而中国的古典诗人又很少歌咏荒野。中国人欣赏的山水图卷上除了山水怪石外,还肯定要画上几座草屋,还有一些老人在大树下喝茶、下棋、聊天,一些儿童在玩耍。这就是说,古代画家们所画的山水只是适合人类栖居的家园,而非纯自然的山水。宋代以后,国人的审美变得越来越精致,一味沉溺于小桥流水、园林假山、梅兰竹菊等狭隘的意境,缺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样宏大蛮荒的气象。为此单之蔷先生说,他呼唤一种新的“风景美学”,主要是期望提升对祖国大地上的雪峰、冰川和湿地的认识。

    萧春雷在《大地栖居》一书中所提及的中国人的自然审美盲点,还表现在对“负地形”的忽视上。如作为“负地形”代表的四川重庆武隆“天生三桥”,这一奇妙独特的景点在入选“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之前,稀为人知,连清代的“武隆八景”都没能进入。原因就是当地的丹霞景观以地面上的山岩和峡谷为主。而武隆的喀斯特景观却以天坑、溶洞和仙人桥为主。那可都是一些“负地形”。国人很容易被正地形感动:山峰挺秀,令人惊叹。但地表之下的幽深洞穴、天坑地缝则显得阴暗潮湿,凶险重重,让人首先在心理上就难以接受。即使冒险进入也一心想着快快走完洞中小道。早一步走出洞穴,去外面接受阳光和带着草木清香的新鲜空气。

    好在现在有了越来越多的“驴友”和攀登险峰的勇士,这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国人的“风景美学”观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