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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圣思先生近照。 |
汤丹文 “九九归一”——八十一岁的贺圣思先生日前在李元摄影艺术馆举行了他的个人书画展。“该来的、能来的,都来了,”一位书画界人士以这样的感慨,来形容这一个不算大的展览所呈现的强大“气场”。 贺圣思先生人称“贺伯伯”,这是他在报社工作时留下的名号。五十岁不到,就被众人以“伯伯”冠之,可见他在单位里受人尊重的程度。 贺伯伯在总结自己人生经历时,曾云“梅山晒盐多少年,报社码字多少年”,其实归根结底,他一辈子是个读书人,或许更像是旧式文人。据说,50多年前,他给贺圣谟先生刻过一方章,上书“一息尚存要读书”。而50年前正是“文革”时代,此时的“小贺”不赶潮流,如此“冥顽不化”,实在叫人诧异。 贺伯伯在单位时,我只记得他会刻印章。其实打小时候起,他就喜欢书画。而退休之后,更加“张狂”起来,“书画印”三“戏”之,别署“三戏堂”。此时,他放飞艺术自我的心情,或许可从他挂在家中客厅的条幅“喜把丹青染夕阳”找到注脚。 退休二十年之后,贺伯伯的书、画、印创作更加精进,而且互为交融,洋洋大观。他的创作多从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出发,加上为人堪为上品,其作品被称作文人画,丝毫不足为奇。学术大师陈寅恪之兄、民国书画家陈衡恪曾云:“文人画的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正因为是一个读书人,创作时有学问、才情、思想的注入,才让贺伯伯的书画作品与众不同,别有趣味。 在他的作品中,这样的趣味点比比皆是。比如他画的《猫与蜘蛛》,造型简洁,寥寥数笔,神韵顿现,而题跋更有意思:“此蜘蛛原在俺画里织网多年,惟猫儿实从别处移得。一日读来梦生,见那精灵可爱,遂当了回孔先生,自思无伤风雅。”这孔先生是否就是那个窃书不算偷的孔乙己,或者就是贺伯伯本人,待考。 而他的一些什物小品之作,都是百姓生活寻常之物。经他笔下,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也是意象大于形象,情趣大于造型。于画外看出许多感想、趣味和思想,这正是文人画的魅力所在吧。 贺伯伯的书法作品,也是带有文人气质。与当下一些所谓字写得好的“职业”书家不同,他在生活化的书写中,随意之余透出一种或人生或艺术上的思考。比如他在《读视频有感》中发表了对所谓传统的看法:“传统即生命的基因,成长之血脉。”《札记五通》呈现了他在与艺术家交流中的“自说自话”,非常真实而入人心。 作为书画印乃至诗文都有所建树的艺术家,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互相融汇影响,对贺伯伯来说,是很自然的事。况且中国书画本来就是同源。赵子昂论画诗:“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在贺伯伯的画中,很多的作品就看得出这个意思:古拙遒劲的书意与金石篆籀之趣。而一些印刻也几近于画了。 尽管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贺伯伯更多地是以超乎功名的轻松心态为之,但其实,他对创作是非常虔诚在心的。我唯一去贺伯伯家中求字是十多年前的雅典奥运会举办前夕。那时,报纸要做个奥运“赢”周刊。为了这个“赢”字,贺伯伯在纸上比比画画写了三四幅,还一一评说哪张最好。这让我想起有画者提及,大师潘天寿作画前,也是谋定而后动,一笔一笔沉着出去。于书画家而言,灵感勃发,龙飞凤舞,一蹴而就的创作状况毕竟是极少数。而且,往往是创作者“爽”了,观者未必能“乐”起来。 最后,那张用在奥运专刊上的“赢”字,被我私藏下来。那时,也没有润笔之说,好像也没给稿费,只送了一个奥运吉祥物了事。 这次作品展,贺伯伯取名为九九归一,这“一”归于何处?贺伯伯答:“归于一心,从心出发”。他在画册自序中这样写道:“九是中华文化至高至大的象征,而一又有一生万物,万物归一之喻示。以此参照文艺之修为,忽然悟得书画也好,篆刻也罢,这些根植于传统文化的古老艺术,理想的彼岸就是归于一心。”而一幅《九九归一》隶书条屏也被放在展厅的最醒目处,上写:“九九归一,一归于心,心即初心,心初如一。” 人生但求如此,艺术当不二致。游于艺,执于心,应是贺伯伯晚年艺术人生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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