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佛工笔画作品 （方向前　供图）

 方向前

    陈之佛(1896—1962)，原名绍本，学名之佛，号雪翁，浙江宁波人。二十世纪工笔花鸟画大家、工艺美术家、艺术教育家，曾任南京艺术学院副院长。

    谈起二十世纪的工笔花鸟画，有“南陈北于”一说，陈之佛和于非闇被并称为工笔花鸟画坛南北两座高峰。陈之佛对现代工笔花鸟画的贡献在于他开辟了工笔花鸟画的新境界，在表现手法上有自己的独特语言。他的工笔花鸟画具有宁静雅洁、疏淡灵性、清新隽逸的新气象，又有淡而有味、艳而不俗的高品格。

    工笔花鸟画是中国传统绘画的重要流派之一，始于唐代，成熟于五代，鼎盛于两宋。千余年来，大家辈出，成绩斐然，如五代之黄筌、徐熙，宋代之赵佶、黄居寀、崔白、李迪，元代之任仁发、王渊，明代之吕纪、林良、边景昭、陈洪绶，清代之恽南田、任颐等。明清以降，因文人画兴盛，工笔花鸟画日趋式微，至近代，工笔花鸟画开始复苏，绘画的表现手法、题材内容、题款形式乃至构图意境，都比前人有一定的突破和发展。工笔花鸟画在精神内涵上，以形传神，崇尚意境，追求情趣。技法上采用白描造型、勾勒填彩、分染、点染、撞水、碰色等表现手法，把花鸟画描绘得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陈之佛禀赋极高，四十岁前专心于工艺美术探索，东渡日本，修学图案美术，学成回国创办上海图案馆，而后南下广州，继而在上海、南京等地一直与工艺图案打交道。他是近代中国工艺美术的拓荒者，其影响与地位不亚于工笔花鸟画领域的贡献。

    在陈之佛工笔花鸟画世界中，除对传统继承外，图案学、水彩法、西方写实法、日本绘画等都给了他极其丰富的营养与创新元素，促成了其工笔花鸟画的新面目，给千余年来工笔花鸟画坛几乎一成不变的局面注入了新鲜血液，成为工笔花鸟画史上又一座高峰。

    图案工艺对陈之佛工笔花鸟创作与创新影响最大。图案与工笔花鸟画有很多相通领域，图案中的勾线、填色、造型、工细、变化诸方面为工笔画创作提供了基础，并带来了创新发展的空间。陈之佛1928年就提出：“图案是构想图。它不仅是平面的，也是立体的；是创造性的计划，也是设计实现的阶段。”图案是实用与装饰相结合的一种美术形式，它把生活中的自然形象进行整理、加工、变化，使它更完美。可见，从某个角度看，图案与工笔画尤其是工笔花鸟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工笔画比图案工艺更富有灵性与人文性，更具文化与艺术内涵。

    绘画作品的构图关系到画面的整体效果，决定作品成功与否。陈之佛曾说过：“花鸟画的构图美不美，特别显露，有时仅是一枝一叶处理不当，或者一只鸟的位置不当就会影响整个画面，引起不愉快的感觉。所以构图时，必须精细考虑，有所取舍。”受图案设计影响，陈之佛的工笔画十分注重画面的视觉效果。如创作于1942年的《山茶螳螂图》(111.5㎝×32㎝)，2018年嘉德春拍作品，估价50万元至80万元。该作品的创作正值陈之佛先生于重庆首次成功举办画展之时。此作呈S形构图，画面既有变化又有动感，两组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花卉交织一起，一组为红色，一组为白色，呈纵向交叉，上部多为红花，下部则为白花并由少量红花点缀衬托。花卉的造型富有变化，大小、正侧、向背、开合、宾主、疏密、虚实、隐显、层次、偃仰等相映对比，整个画面繁而不乱，少而不疏，以小促大、以密就疏、以隐突显。画面下方添上一只螳螂，增加了作品的生动性和生活气息，有点睛之妙。另外，作品的设色红白相间，以白衬红，突出了红花的鲜艳与生机。

    关于设色，陈之佛既不像于非闇浓丽重彩，也不像谢稚柳鲜艳透彻，而更显淡雅柔美。他继承了五代“黄家富贵”、宋宣和院体、明院体花鸟画的设色传统，赋色艳丽而不俗，格调璀璨而高雅。陈之佛在工笔设色上深受西洋水彩画及日本绘画的影响，他曾用心临习日本花鸟画家今尾景年的花鸟画谱，临摹七十余张，涉及花卉禽鸟六十余种。日本花鸟画设色总体趋向淡雅、隽逸、柔美，这种设色特点，影响了陈之佛的图案艺术以及后来的工笔花鸟创作。

    传统工笔花鸟画主要以线勾画再渲染着色，陈之佛突破传统，借用西方写实及水彩画的一些技法，独创了“水渍法”及“画雪法”——这在中国工笔花鸟画史上是一个重大革新。他花鸟造型的表现方法趋于多样，如淡化轮廓线，再着色渲染，但不再重勾；有些花鸟不画轮廓线，直接用没骨冲水法来表现。陈之佛作画还有一个特点：喜欢选用仿古染色的熟宣纸创作。这种熟宣纸颜色较为淡雅，在描绘一些白色禽鸟时，更能映衬出白色禽鸟透彻明亮的羽毛，凸显羽毛的蓬松质感。这也是陈之佛工笔花鸟画的一绝。

    尽管深受工艺图案及西方写实绘画影响，但陈之佛回避了工艺和写实容易带来的匠气与刻板，实属不易。工笔画千余年来很少有创新，到了近代才出现新气象。陈之佛积极探索中西艺术结合之路，引入西方绘画观念和表现技法，于是成为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向现代转型的一个标志性人物。他的工笔花鸟画，既没有院体柔媚拘谨的局限，也不受某些文人画狂怪恣意的影响，其作品既净又静，寓柔于刚，不以力胜，以韵见长。

    陈之佛一生仅留下五百余件工笔花鸟画作品，二十余年来在艺术市场上也很少见到他的画作。十余年前其画作还没被市场所重视，价格不高。不过近十年来，只要他的作品露面，大开门，品相好，尤其画得精的作品，被不少藏家追捧，价格升得很快，大尺幅精品价格在百万元以上，普通作品也在十余万元至几十万元间，可见其工笔花鸟画作品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