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版: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特刊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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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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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借光到借电

    潘玉毅           

    这个世界,光是无处不在的。游吟诗人莱昂纳德·科恩说过一句很诗意的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连微不可察的缝隙,光都进得来,试问尘世之中还有什么能阻挡它的脚步呢?

    光不仅如影随形,种类也有很多,日光、月光、火光,还有人们习以为常的灯光。灯离不了电,想要窥探一段历史沿革,其实只需要看电的发展即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变化,也藏在一度电、一盏灯的变迁里。

    我的出生地是一个名为“童岙”的小村庄,外头的车子到了茶亭根,继续沿三岔路向南行,有一犁头岙水库。据村里的老人说,早在1973年,这水库便被建成了一座引水式电站,发电供村自用。1981年的发电量达到1.2万千瓦时,点几盏灯是足够了。可以说,在电力贫瘠的年代,小村庄比起用洋油壶、汽油灯的其他地方,占尽了天时地利。只是后来由于天气干旱等原因,犁头岙水库的发电量逐渐呈下降趋势,直到1989年大电网供电到村,发电站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打我有记忆起,犁头岙水库发电站就已经成了一个历史名词,但当时大电网供的电似乎也只是差强人意。抬头所见,农村里的电线并不齐整,像一团团打结的毛线被鸟雀叼上空中随意地挂在了电线杆上。电线杆也不似今天这般高大,瘦瘦细细、歪歪斜斜的,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好在村民家中大多只有电灯、吊扇、收音机、电视机,没有更多的用电设备,所以勉强够用。

    那个时候,村民家中用的是老式的插座、拉线开关,线是花线,固定线的则是“年糕片”。因为线路的线径小,保险丝经常被烧断。人们日常只敢点20瓦的灯泡,100瓦的轻易不用,怕费电,更怕停电。即便如此,停电的情况还是时有发生,常常晚饭做着做着鼓风机就不响了,碗筷洗着洗着灯就不亮了。因此,家家户户会在抽屉里备上几支蜡烛,以免停电时猝不及防。

    有时饭吃到一半,停了电,屋里漆黑一片,正巧家里的蜡烛用完了来不及买,还得问邻居借光——光显然是不好相借的,所以真正借的是蜡烛。那时候,邻里关系好,哪怕他家里只有一支蜡烛了,仍会拗半截给你。蜡烛的光照不远,半截蜡烛也点不了多久。可那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像是精灵一样,温暖了一段岁月。

    到了20世纪90年代,慈溪民营经济异军突起。经济发展了,生活改善了,对电的需求自然也就上去了。彩色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各种家用电器越来越多。再后来有了空调,电就更不够用了。夏日的晚上,谁家的空调一开,全村的灯就会忽然暗下来,电视机则发出“噗噗”的声响,屏幕上的画面一闪一闪地“翻着白眼”。直到深夜空调关了,电力才恢复正常。那时候人们深感苦恼:一个村庄里没有几台空调,用电质量尚且如此,要是家家都有空调,日子还怎么过?

    电力是经济发展的动力,可当动力不足时,也会成为一种掣肘。在用电最紧张的那几年,即便对电力知识一无所知的人也认识了诸如“有序用电”“停四开三”之类的专有名词。

    2004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而比天气更“热”的是关于“电荒”的讨论。到7月底,全国用电缺口超过3000万千瓦,24个省级电网实施了拉限电,仅国家电网公司系统就累计拉限电80多万条次。

    电力紧缺日益加剧,东南沿海一带更是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尤以慈溪为最。于是,柴油发电机成了企业主追捧的“香饽饽”。知了响起的午后,大街小巷传来比知了声更响的柴油发电机轰鸣声。我曾偷了全祖望的诗,略改数字以作形容:“万里青烟上碧霄,月里嫦娥鬓熏焦。天将差使来相问,慈溪人民发电忙。”

    在困难面前,电网的发展并没有迟滞,甚至有“迎难而上”的势头。经过十数年的发展,如今的用电环境与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冰箱、空调、电暖……电网的网供负荷较先前增加了许多倍,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却越来越好,停电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即便因为线路维修等缘故,偶有停电,手机上有类似手电筒的软件,不必再问邻居去借蜡烛。

    但我偶尔还是会“借”电。城市里交通拥堵,为了方便,这些年我时常骑电动车上下班。但电动车有一样不好,就是电瓶用的时间长了,容易电量不足,有时骑到半路就没电了。推着走显然不科学,大多数时候我会找附近人家借充一会儿电。初时,也有人说不方便的,但问得几家,最后总能充上电。充电的时候为了避免尴尬,我会找些话题与主人家闲聊几句,碰到健谈的,也会家长里短地给我说上一段。完事后,我欲支付电费,他们大多摆摆手,并不肯收——这份朴素倒是一如从前。

    时间走得匆匆,给人一种“电光石火”的感觉。从借光到借电,借的东西或许有所不同,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因为有这些“借”,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愈发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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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