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东宇 记忆中最早捧起的书是小人书。家里唯一的书柜里放着几套墨迹发黄的名著和一些线装的历史书,上面印的都是繁体字,我看不懂。在手上经常翻弄的便是那几本小人书。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还常常停电,晚饭后,姐妹几个围坐在炕上,听爸爸讲“西游”,讲“三国”。如豆的灯火忽明忽暗,沐着这暗红的温暖,一个个人物故事走进了我的心里。爸爸的讲述情感强烈,爱憎分明,把美丑、善恶播种在了我心中。 一段岁月就是一段心情,童年时读的那些童话故事,美丽而遥远,幼稚又可爱,它给小小的心灵带来的是温暖、爱和信任;少年是凭着一腔热情和幻想在读书,是读得最投入、最幸福的岁月,也是生命中一段最单纯和辉煌的读书时光。 三毛的文字就在那时走进了我的生活。读她的书,恨不得跑到撒哈拉沙漠去,以为这样的人生才够浪漫。三毛的洒脱还没来得及效仿,琼瑶的《月朦胧鸟朦胧》又开启了少女最初的爱的幻想,安静地哭过,痴痴地笑过。琼瑶笔下的爱情纯美凄绝,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从此后为了爱情,天崩地裂。那个阶段几乎没有选择,什么书都读,我像一个虔诚而多情的处子,全身心地投入,每一次掩卷,年少的心灵便洗礼了又一场人生。 师范的校园里,开始涉猎台湾的刘墉、张小娴,新加坡的尤今……都是感性的文字。简单的人生,琴棋书画诗酒花,阅读没离开过这些,生活也围绕着这些。“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他的阅读史。”盘点自己读过的书,真的感觉这句话太对了,我的个性之所以简单天真,与我所读的书绝对有关系。 青春期,我开始阅读张爱玲,接近郁达夫,喜欢徐志摩,并且开始大量阅读外国作品,如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歌德的《浮士德》、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向我走来,微笑的、沉思的、凝重的,穿越时空与我进行心灵的对话。我的思想接受着文字高贵的洗礼,青春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 毕业后,我又深深迷醉着古人的诗情画意,一首首千回百转的诗词里流淌着古代文人的清风傲骨,不流世俗的清高优雅。记不清多少次,独自徜徉在河边,吟诵着李煜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或者辛弃疾的“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之类的名句。可能是这样的诗词读得太多,骨子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多愁善感。但因为有了书的陪伴,日子依然丰盈而美好。 我开始游离于同伴的视线,喜欢一个人在秋天,在春天,在安静的夜晚读书;一杯茶,一本书,暖暖的灯光,便是一份极致的生活。诚如张爱玲所说:“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夏夜看书累了,推开窗户,凉风徐来,这时候你会听见花在心里绽放的声音,你成了一窗的风景,成了景中的一首诗。 人到中年,读书的时间越来越少,班主任工作的忙碌与烦琐让我停不下脚步,静不下心来。“日日忙碌日日昏,半为苍生半为君,桃花落尽蔷薇绽,始知人间夏已临。”记不得已经多久没读书了,我分明感到心虚与惶恐,少了早期不忧亦不惧的底气与怡然。近期,我看了《读书是教师最好的修行》一书,书中有这样一段话: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在旅途中,我们能够与世间各种美景相遇,在读书时,我们也能够与最美的风景邂逅。读书,是让灵魂旅行,让心灵沉淀的最好方式——是的,只有读书,心才不会惶惑,只有读书,生命才是春天。 我还要抽空读书,不能让心灵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慢慢荒芜。节假日,我会去书城,买一些早期想看而一直未看的书,或者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下来,不求读得细致,内心快乐就好。一本本精致或发黄的书,安静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我摸摸它们蒙尘的页面,心里便会涌起无限的怜惜。佛说,五百年的轮回才有一次擦肩而过的机缘。我宁愿相信,我和这些书籍在冥冥中是有缘的。 清贫而不寒碜,小康而不俗气,关键是要有书卷气。腹有诗书气自华嘛。桌上摊开的是人生,窗外流逝的是岁月,灯下独坐的,不是过客,是归人。在每一个心情潮湿、生命暗淡的日子,在每一个曲终人散、夜雨敲窗的夜晚,翻开那些散发清香的书,心灵便不再浮躁,交织着烟尘与倦意的思想便会经历一次浣洗和沉淀,这时,你发现自己还存在着,并显现出当年青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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