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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素汐扮演的马嘉祺 |
易其洋 荒诞喜剧《无名之辈》,是2018年值得一说的国产电影。特别是剧中所有演员对白都用方言,“土味”十足,特有的节奏感和韵味,听来别有一番滋味,也强化了电影的喜剧效果。 《无名之辈》的故事,发生在贵州的一个小县城。导演饶晓志介绍,台词设计“是从重庆话取样的”,说是“西南官话”更为准确。因为地方小,“熟人社会”特征明显,方言不但不影响人们交流,反而会增加亲近感。 《无名之辈》讲的是一群小人物的故事。那么多人物,正因为生活在小地方,导演让他们一个个出场,不慌不忙把每个人的“故事”讲得圆溜顺畅,并最终让大家水到渠成地发生“交集”。这便使电影的主题超越了地方之小,而具有了社会意义和人性意味。 喜剧电影,首先得有喜感,除了故事情节的荒诞和演员动作神态的搞笑,台词对白有没有“喜感笑料”同样重要。《无名之辈》让角色一本正经“飙方言”,而不是字正腔圆地说普通话,与电影所要表达的“爱”的主题,不经意间形成了对比、落差,自然会让听惯了普通话的观众觉得“新鲜”,增加故事的“粘性”。可以说,如果这不是一部方言版的《无名之辈》,很多地方就没有那么好笑。 影片中,马嘉祺(任素汐饰)瘫痪了,坐在轮椅上,只有头能动。被限制肢体语言后,“做戏”全靠脸部表情和语言。面对两个“悍匪”,她狂飙方言,出口成“脏”,咄咄逼人,骂得两人一点办法没有。比如骂对方“傻瓜”,一句“你就是个憨皮”,语调前低后高,语速前缓后急,让人听来忍俊不禁。 还有一段,马嘉祺骂“悍匪”李大头(潘斌龙饰)和“眼镜”(章于饰):“卷毛毛?你不是要结婚咩(mie),你要结婚只能和我结婚!眼镜?你不是要做(zu)大做(zu)强咩,你只能有一个小弟,那就是卷毛毛,反正我是不会服你的(di)。永(yun)远!”气得“眼镜”跳脚乱骂,“疯婆娘疯婆娘”。 马嘉祺方言骂“悍匪”、骂他哥(陈建斌饰),抑扬顿挫,鲜活生动,与人物泼辣的性格很“搭”,与人物悲惨的命运又很隔离,这就应了“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喜剧化的悲剧更具有悲剧意味”的定理。荒诞喜剧,让人看出悲剧意味,看出“爱”,看出小人物的命运挣扎,让人不知不觉间同情这些“无名之辈”,为他们的命运起伏揪心。 而那些设计精准的方言对白,增强了喜剧效果,凸显了人物性格,也让“笑过后感伤”的悲剧意味更浓。像在楼顶平台上,李大头接到女友真真(马吟吟饰)电话,激动地转圈圈,“眼镜”骂他“你脑壳昏”,李大头说“这个就是爱情”,“眼镜”摇头晃脑地甩出一句,“我爱你妈卖麻花情”——若用普通话讲,恐怕真讲不出那个味儿、那种情感。 像是暴发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番争斗后,马嘉祺对“眼镜”芳心摇动,“眼镜”也对她暗生情愫。“眼镜”开了煤气,想帮马嘉祺自杀,又给她戴上耳机,让她听尧十三(贵州织金人)的《瞎子》,歌词据说“直译”自婉约派词人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就像有些粤语歌曲、闽南话歌曲,这首贵州方言版歌曲,自带淳朴、真挚、原生态,不光巧妙地推动了故事情节发展,也很好地契合了剧中人物那一刻的心境,很是能打动人。 这几年,使用方言的影片有增多之势。方言的运用,不仅增加了人物的地域“辨识度”,原汁原味的生活质感也让人物形象更为生动立体。对于喜剧电影而言,方言对喜剧效果的营造更是功不可没。我以为这是好事。中国幅员辽阔,方言众多,同风俗习惯一起,构成了不同地方人的文化特色、生活状态,为各地人打上了鲜明的烙印,也使得大家聚在一起时因为“南腔北调”而非“整齐划一”多了情趣和味道。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影视剧里的人物,不管天南海北,个个都说“普通话”。这当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为了借助影视剧这一大众颇为喜爱的文化载体,推广普及普通话,避免像有的地方领导介绍发展经验时闹出“一靠警察(政策)二靠妓女(机遇)”那样的笑话。多年过去,普通话已经通行,反倒是会说方言的人越来越少,能说原汁原味方言的更是少之又少。我看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演邓小平的马少骅一口川话,听来特别亲切有味。听过一代伟人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用湖南腔普通话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了”,再听有些影视剧里毛泽东说普通话,真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普通话基本普及了,回过头来,一些地方在做方言的抢救和保护性工作。影视剧根据剧情需要,让剧中人物该讲方言的就讲方言(配有字幕),已无损推广普通话的大局,有时反而会有锦上添花的艺术效果,也是在为方言“留根”。当然,剧情需要方言是一回事,导演能不能指挥到位,演员们能不能说到位,则是另一回事。一句话,方言当用还要会用、用好。否则,一哄而上,盲目跟风,就可能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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