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9年01月29日 星期二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年味悠长

    蒋静波

    自从家里做了白玉条似的年糕之后,过年的脚步就临近了,家里家外涌动着浓浓的年味——就算隔了三四十年的时光,仍让人回味无穷。

    年味是在备年货的时光中飘来的。邻居们推着手拉车,相约到镇上卖掉养了一年的猪,驮回带鱼、黄鱼、乌贼、乌狼鲞、猪肉等丰盛的过年菜,还有桂圆、核桃、红枣等拜岁裹包。无论怎样拮据的人家,这些年货断是不会少的。

    有了猪肉,接下来就是杀鸡宰鸭。这几天,周围的鸡鸭仿佛有知,变得不安分起来,好几只公鸡“哗哗哗”地飞到低矮的屋顶上避难,老母鸡“咯咯咯”地直往柴堆里钻。母亲已将锅里的水烧得滚烫,父亲选只不会生蛋的老母鸡或是公鸡,由我帮着握住鸡腿,他手握菜刀,三下五除二拨掉鸡脖子上的毛,刀子一抹,待鸡不再挣扎后,母亲就将鸡放入盛满热水的木桶中褪鸡毛。那油光闪亮的公鸡毛被我们姐妹各自抢去,做成了美丽的毽子。

    灶间早已堆满木柴,灶眼换上了大而深的尺八镬,接下来,父母不停地炖猪肉、炖鸡肉、烤乌狼鲞、蒸肉丸、蒸蛋饺……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佳肴还须美酒伴,没有美酒的春节是不成样子的。那时的美酒多为自酿的米酒。早在一个月前,母亲就请来了隔壁婶婶前来指导蒸糯米、拌酒曲的秘诀。一个月后,父亲掀开酒坛的封口,屋子里顿时酒香四溢,引得邻居们一个个前来探看、品尝。听到邻居们不约而同地赞一声“好酒”,父亲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往后的日子里,父亲便会不时地用铜酒壶炖上一杯,将宁静的时光,品得幸福绵长。

    小时候,我特别爱吃“浆板”(酒酿)露。酿浆板是母亲擅长的活儿,自从她将甑里拌上白药的糯米密封着用被子捂起来后,我就倒数着时间。两天两夜后,母亲终于打开甑盖,浆板中间的小凹槽里蓄满了米白色的汁水,我和妹妹迫不及待地用调羹舀着吃,那种冷丝丝的甜味沁人心脾。及至成年后,我们也没有尝到过比它更好吃的饮料。不过我和妹妹不敢多吃,生怕喝醉,我家隔壁的一个小伙伴就因偷吃浆板露醉倒在地上,连狗舔他的脸都不知道呢。

    要吃年夜饭了。这是一年中最丰盛、最难忘的晚饭。红烧肉、白斩鸡、乌狼鲞烤肉、三鲜汤、清蒸牡蛎、冷拌海蜇、油爆虾、咸菜黄鱼汤……一个个缤纷登场。面对满桌珍肴,我们大眼瞪小眼,竟不知如何下筷。母亲笑着说:“往常介馋痨,现在多吃点。”俗话说,只有眼荒没有肚荒,不一会儿,我们滚圆的肚子再也装不下任何美食,于是便跑开了。

    屋外响起鞭炮声,男孩子们从小店买来各种各样鞭炮,你方放罢我登场。外面是此起彼伏的“砰砰砰”声,里面是大人在锅里炒瓜子、炒年糕干、炒花生发出的“噼噼啪啪”的跳跃声和欢声笑语。

    临睡前,我们从长辈手中接过压岁钱。小心拆开红纸包,我总是为比妹妹们多上一元钱而沾沾自喜,然后重新封好,枕着它沉睡。而大人还在烘着火熜,嗑着瓜子,道着年景,在守岁中告别旧年,迎来新春的第一缕阳光。

    “咚咚”“锵锵”“砰砰”……我在锣鼓、鞭炮喧天中醒来,竖耳一听,阊门里已有马灯调响起,龙灯滚来,于是一骨碌起床,穿上新衣服,狼吞虎咽吃下一碗浆板汤果,加入到欢乐的洪流中。

    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年味,是声音、是气息、是符号、是文化,早已融入我们每个中华儿女的血液。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