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风           

    阿林是在宁波经商的台州三门人，也是我赴日旅游结识的同行。他貌不惊人，话风却犀利，偶尔发表意见时，喜欢盯着你看，像在揣摩你对他的反应。

    那天我们在日本东京湾附近的餐厅吃了中餐后，一起乘电梯去楼下坐团队的旅游大巴。乘电梯前，导游说Laox就在毗邻的大楼内。Laox的中文名称叫乐购仕，创业于1930年，是日本著名的老牌家电量贩店，在日本国内拥有41家门店，属于日本最大规模的综合免税企业。导游的这一介绍，如星星之火，“燎原”了大伙的购物热情，大家急于在抵达银座前，再购买一些心仪的日本家用电器。于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导游拐进了毗邻的Laox。

    我这次赴日只想买一款索尼收音机和轻如纸片且折不断的老花镜，然后爬爬富士山，去村上春树的老家京都看看。富士山爬了、京都去了，遗憾的是尽管导游一路不遗余力地介绍我们去免税店，但都没有买到我想要的收音机和老花镜。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银座了。

    导游是上海人，姓张。张导说他在日本已经30多年，现在的妻子也是个日本人。张导个子不高，黄脸、薄嘴唇，一路言笑晏晏，时不时还冒出“得样末事”“亨八啷打”等上海话，让我们身在异乡倍感亲切。他带着购物的同行走后，我和阿林等一拨人就进了旅游大巴。我们在车内闲聊、休息过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他们回来。漫长的等待突破了大家忍耐的底线，有人忍不住发短信催促张导速回。又过了十多分钟，张导终于陪着几位手拎、腋夹电饭煲、烧水器的同行满载而归。张导说团队某位女同胞因发票出了点差错，仅此就浪费了半个多小时。

    旅游大巴终于发动，但大家的脸上挂起了不悦之色。按计划，我们还要在东京参观一个展览，费时2个多小时。幸亏东京这个拥有2000多万人口的大都市绝少堵车。当我们顺利地赶到展览地点时，只见人山人海，世界各国的人都有，不少是中国面孔。展览内容丰富，展示了日本先进的科学技术。我辈外国人，引导小姐礼貌有加地照一照我们佩戴的证件，会发放一些鼓励外国人驻足的小礼品。

    参观时间原定2个小时，可当我们团队24人聚齐登上旅游大巴，已过下午4时，大大延时。张导愁眉苦脸地向我们介绍起日本的交通法规，说按照规定司机一天内包含休息和等待乘客在内的工作时间，控制在10小时以内，否则就涉嫌危险驾驶，车辆会自动熄火。张导说，从东京到你们住宿的名古屋中部机场宾馆，有300多公里，需要行驶3个多小时。银座晚上8点打烊，若去了银座再回名古屋，恐怕半路上旅游车就会自动熄火。

    我问张导，如果从东京打的回名古屋，费用多少？张导说约日币5万元，我一算，折合人民币3000多元，价格不菲啊。环顾四周，也没有同伴响应，罢了罢了，只能和银座失之交臂。

    出门在外，我们不懂日语和日本风俗，只能依赖导游。张导的话真实性如何，只有天晓得。但牢骚是有的，我坐在车厢的最后几排，相邻的同行在悄声埋怨：每天带我们去杂七杂八的地方购物，肯定有回扣。我想起刚到日本时，张导站在车厢最前排，嘚瑟地取下腕上一条不锈钢链子，说这玩意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改善睡眠等等。后来张导带我们去了一个小小的购物场所，果然有这种链子。又有一次，张导拿出一只玻璃杯，白开水入内会泛蓝色，他说这是电解氢化水杯，具有降血压、消痛风等神奇功能。这时，有位同行揶揄道：估计下一站就要让我们去买这款东西了。果不其然，和上次介绍链子如出一辙。

    当我们的夜行大巴距离名古屋还有一半路程时，前排的张导窸窸窣窣地拿出一张纸，逐一要求我们签名，表示我们同意不去银座。这时，阿林坚决不签名，他说这等于打了人家的耳光，还要人家说一声对不起。银座没有去成，你作为导游负有责任，至少说明你没有安排好行程。结果，24人的团队只有阿林和他的老乡没有签名。这让我暗暗敬佩，脑海中兀地跳出鲁迅先生称赞方孝孺的一句“台州式的硬气”。

    第二天下午，我们返回上海浦东机场，乘上回程的大巴车。在车厢内，有位同行说，张导这个上海人是老江湖，就会捣糨糊。阿林铿锵回应：背后说人有啥意思？要说你就在群里直接@他。此话一出，车厢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