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燮钧           

    姜冬妹长得五大三粗，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有一回我们到外地去旅游，一路上就听她的高嗓门。她兴奋起来，笼罩整个车厢，笑得让人耳朵溢出来。

    在古村，她走一路，买一路，吃一路。那种像筛子那么大的饼，她也敢买着吃。遇到谁，就让谁扯一点；买了樱桃，她兜着塑料袋，让人拿。我只拿了一枚，毕竟樱桃蛮贵的。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把，说给芳芳吃。

    “谢谢阿姨！”我让女儿接了。

    “冬妹，你再这样吃下去，减肥没指望了！”主任开玩笑道。

    她随即让主任拿一把，主任拿了三枚，她又递过去，“多拿是对我的爱护！”逗得主任哈哈大笑。

    今年，她调到了我们办公室，我们一下子觉得挤了很多。

    她给我们每人一个面膜。小齐不要，说男人贴面膜太娘们。“谁说的，你贴了就知道男人也要爱护自己！”我们几个女人就起哄，当场要小齐贴。姜冬妹就扯开外包装，拿出一张水水的面膜，一把贴在小齐脸上，逗得小齐满脸通红。

    “你羞什么！”

    正好主任推门进来，“姜冬妹，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小齐哟！”笑得大家都弯了腰。

    小齐瘦瘦的。姜冬妹胸部很汹涌。小齐不敢看。

    下班时，姜冬妹说，今晚我淘宝，要我带面膜的跟我说，我们一起团购。大家都说家里有，姜冬妹说那我多买一点，便宜，大家也可以一起用哟。

    第二天，上面让填一张表格，正好主任叫她，她就让我帮她填一下，其实又不急。

    待了会儿，她从外面冲进来，说热死了，把空调开到24℃。本来就开着吊扇，可把我给冻死了，赶紧披了一件披肩。

    到了冬天，上面说，空调坏了。

    “一人一个！”姜冬妹抱了一堆热水袋进来。热水袋很华美，与毛绒玩具组装着，手插在里面，很暖和。

    她让我给芳芳挑一个，我说我们芳芳有。

    “什么啊，我喜欢芳芳，就这个洋娃娃吧，拿着！”

    我只得接受了。谁知芳芳很喜欢，让我多买几个，她要分给同寝室的闺蜜。我们办公室的其他人也都要，有的给父母，有的给孩子，有的送女朋友。姜冬妹说，这是她一个朋友厂里生产的，她多拿点来。结果单位里传开，几乎人人都要，姜冬妹替朋友卖了个不亦乐乎。

    大概过了半个月，陆续有人来换热水袋的插线，大概接触不良。姜冬妹说头都大了，把她的朋友骂得半死。姜冬妹不在时，小齐说，他送给女朋友的热水袋漏水了，不过，他没好意思拿来换。

    姜冬妹是胖子，好吃，而且不惮吃，什么都敢吃，像鸭舌头什么的，我想想胃就不舒服。可她还在你面前吃，发出“噶噗噶噗”的声音，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扔给人一小包。我总是谢绝，她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岑姐，你这是干吗，太见外了吧。”

    我得说，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不像她那般慷慨，怕欠人情。我自己又没拿来什么东西，总不能老吃人家的。

    她这么说了，我只得收下一小包。

    “好吃吧？”

    我不好意思说不好吃。

    也许是吃得嘴干了，姜冬妹去倒茶，发现热水瓶是空的，就大喊：

    “小齐，快烧水！”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固然，大多时候，是小齐烧的水，但又不是他的份。

    有一回，我到楼下的几个办公室去，几乎每人桌上都有一包核桃肉，小玲还有好几包，就递给我一包。我说你们好口福啊，谁的啊。

    “姜冬妹的啊。”小玲说。

    “她是散财童子啊，到处分东西！”

    “什么啊，她在开网店，做生意啊。”

    我这个人总是后知后觉——那她卖热水袋，也是生意啰？“反正是她送的，又不是我要的，我吃了不买就是，随她！”

    这，我是做不到的。

    我总还觉得姜冬妹是个大气的人。林林总总，我欠她不少人情。

    这不，都快下班了，她又拿着一袋麻球、油饼、年糕饺进来，分给大家吃。我说不饿，油油的不想吃。她硬是要我拿，而且让我多拿，带给芳芳吃。我说小姑娘怕胖，不吃的。她一直在我面前敞开着袋，盛情难却，我就拿了一个麻球。然后，她又跑下去了。

    下班时，遇到小玲去食堂，我说吃了姜冬妹的麻球，晚饭都不想吃了。

    “姜冬妹的？不，是主任的，她评上了先进，我们敲诈她的。”

    那姜冬妹也不言语一声。不过，我只是心里“动”了一下。

    这一晚，老觉得麻球塞在胸口，一点都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