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与本文内容无关 （释迦慧 摄）

    桐间露落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很长时间里，我都为这句歌词震颤。是的，震颤，只要心头滑过这句话，就会悚然一惊，有一种永失我爱的悲凉。

    十八年前，我还是一名中学生，路过音像店无意中听到一首歌：“认得数十副相似的脸，留下什么纪念？像一堆堆模糊明信片。余下这十数亿秒生命，期求什么发现？和哪个你，天地并肩？”歌词瞬间击中我的心，我买下了这盒磁带，却是一个不知名歌手黄耀明的专辑《愈夜愈美丽》，上面的歌词出自其中歌曲《这世界非我家》。

    十几岁时，我喜欢华丽而略带忧伤的文字，这张无意中得到的专辑，正中红心，那种冷漠、疏离、欲说还休的格调，那种爱比死更冷的末世情怀，让我沉迷不已。自此，我也知道了林夕——专辑里大部分的歌词出自他的手笔。

    上大学后的某个暑假，去一个同学家里玩，我们找出了一张电影光盘看起来，名字是《愈快乐愈堕落》。结尾部分，舒缓而忧伤的曲调慢慢响起：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我忽地站起，太熟悉了，这是黄耀明的声音。于是，我不停地倒带，把这首歌的歌词记下来了。后来知道，这首歌叫《暗涌》，林夕作词。

    这首歌又勾起了我对黄耀明与林夕的热爱。大学时所在的城市毕竟要比家乡的县城大很多，我一下子收集了黄耀明的两三张CD。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大部分是林夕作词，而且有好多令我心动的句子。如《下一站天国》中的：明日过后，我的天空失去你的海岸，余下今天足够我向往……然后各自梦游余下生命，然后彼此都要更高兴……

    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林夕居然是名人，王菲、张国荣、陈奕迅等人的大部分名曲出自他的手笔。然而我最爱听的依然是他作词、由黄耀明演唱的歌曲。因为林夕真名梁伟文，所以有歌迷将他们两人组合称作“黄梁一梦”，林夕可不就是梦么？实在贴切。黄耀明是香港乐坛比较另类的歌手，我一直觉得他的歌声妖冶而凄迷，配上林夕的词，那种冬日阳光般透彻人心的悲凉，真让人有万箭穿心的错觉，然而细品，并没有说什么很忧伤的话，只是淡淡地念叨：最后，望着漫天的浮云，留给了路人；望着你的好感，留给了坏人；让未开的心，留给了别人……

    江湖传言，夕爷钟爱明哥，那一年，林夕与黄耀明以及另一位好友一起去日本看U2的演唱会，结束后林夕约明哥在二丁目见面，然而等了3个小时明哥还没来。他一直听路边唱片店的音乐，后来回房间，写出了《再见二丁目》：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虽然杨千嬅将《再见二丁目》的感情演绎得很好，林夕最爱的却是黄耀明翻唱的版本；都说《暗涌》是写给王菲的歌，可是林夕却说，在电影《越堕落越快乐》的尾声，听到明哥翻唱《暗涌》的声音刚刚响起，他就突然无法抑制地哭了。集合自己代表作品的专辑《林夕字传》里，他把第一首歌的位置，给了《春光乍泄》，而收尾的句点给了《下一站天国》。林夕给自己安排的情歌三部曲《约定》《再见二丁目》《下一站天国》，收的都是黄耀明的版本。

    据说现实中的林夕是个相貌平凡、表情平淡，不出位也不出柜，领奖时总嗫嚅着往台根溜的小个子男人。他的歌词写尽了求之不得的苦楚与自怜自伤的情怀，就像《永恒》中反复吟唱的：活着求什么？命运难让我，能和你亲密地、平和地仰卧。他为黄耀明写的歌词，都是性感又感性，快乐中带有颓废，悲哀中略有残忍，解读中总有悲念。我曾猜测每个喜欢林夕与黄耀明的人，必定有过或者向往颓废迷离、为爱痴狂的生活，哪怕是短短一瞬？

    文章开头提到的歌词，出自陈奕迅演唱的《明年今日》，是一首粤语歌，《十年》是它的国语版，更为有名。同样的曲调，我就是偏爱那一句歌词。在平常的日子、平凡人的生活中，我已经习惯，在这样有一点点伤感、一点点迷茫、一点点暗香浮动的歌词里，感受现实中不曾体验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