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 除了每年在特定时候例如海子的忌日,会有一堆真伪难辨的文青发朋友圈消费一下逝者、以显示自己诗情尚存以外,大多数情况下,大部分人并不关注当代的诗歌和诗人。文学很广,而文学圈很窄,作家群体愈发圈子化,诗人更成了作家圈中的小圈圈。世人大概忘了,在科举时代,诗与文是科场的正宗文体,写不好诗就意味着考不好试。至于小说和戏剧,彼时只是不入流的野狐禅。而现在,高考作文的体裁要求里必有一句“文体不限,诗歌除外”——在“高考指挥棒”的指挥作用下,谁还会乐意写诗呢? 以上是我最近购得侯马诗集《夜班》并通读后的“胡思乱想”。我自己对诗歌也始终持有一种疏离感,几乎不写诗,也不爱读诗,对当代诗坛所知甚少。那么,我为何要买《夜班》呢?我买诗集的缘由不是因为我先知道了作者是著名诗人,而是先知道了作者的另一重身份政府官员,确切地说,我是好奇集官员和诗人身份于一身的侯马到底写得怎么样,是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副实? 诗集内页上有作者介绍,很长的一段话,罗列了作者的以往作品及获奖经历,看得出诗人成名已久。《夜班》是侯马最新的诗集,辑录了150多首写于2014年至2016年间的诗作。诗越新,也就意味着离当下越近,离他现任的职务越近,或许更能窥见一位成功的官员诗人的心路历程。“侯马”是笔名,源于作者家乡的地名山西侯马,使用这一笔名写作始于他的大学时代。侯马读的是中文系,而且是北师大的中文系——全国最好的中文系之一,单凭这一点,无论后来从事何种工作,似乎不妨碍他在起步前就已具备足够的实力成为一名优秀的诗人。中文系是才子扎堆的地方,出作家、诗人是名正言顺的事,但才子容易带上才子气,中文系才子的通病就是爱在创作中炫才炫技,所以有时候反不如其他专业的人写得纯粹。当年傅斯年先生对北大才子王叔岷当头棒喝“洗净才子气”,由此看来大有深意。不知同是科班出身的侯马,是否也有这样的“张致”呢? 好在侯马有一个非常接地气的职业——警察,而且扎扎实实是从基层民警干起。公安工作要求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一定很好地拉回了学院派诗人可能出现的凌空虚蹈、矫揉造作倾向。从警经历更成就了侯马独特的诗歌意象,大量或离奇或惊险的一线案情转化为诗句,呈现出一派跌宕而瑰丽的人间世。作为诗人,侯马下笔无疑是浪漫的,《〈忏悔录〉——再悼钟品》一诗写参加同学的葬礼,后半首这样写道:“葬礼上我看到你妻子,淡淡的哀切,自然、得体,你的一对双胞胎儿女,仿佛你青春时出版的两本漂亮的诗集,男孩高鼻梁像妈妈,女孩细眼像你。整个上午,她跟妈妈不时地四目相望,仿佛你与妻子又一次坠入了爱河。”读到此处我拍案叫好,我觉得这应该是全书最美丽动人的诗句。书名《夜班》,取自书中一首同名短诗,内容特别的生活化:“深夜我从医院出来,听见值班的保安,正对人倾诉,说他只能晚上出来,因为他形象不好,我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形象还真是,不好说。”诗带着一种京味贫嘴式的促狭。侯马还用诗歌憧憬了自己未来的退休生活,《致暮年》如是写道:“我自矜于我在一生中最忙的,阶段,甚至写出了更多的诗歌,每周至少一首,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有一天,当我放下对工作的责任,我要每日一诗,尽我对自己的责任,山河,不动声色地在远方等候。” 一个身居要职的警官,我们可以想见其公务繁忙程度,两年时间内写150多首诗,确乎每周至少要写一首,案牍劳形之余尚能这般高产,不得不服。侯马的诗歌以短诗居多,少则三四行七八行,多则不过十几二十行。这样轻灵的体量,自然便利了写作,如果换成其他文学体裁,恐怕是无法想象的耗时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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