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祥           

    春风一吹，草青了，花开了，我办公室窗外的香樟树也开始更换新装，老叶飘零，新叶吐翠，香樟树容颜焕发，越发精神。

    香樟这种树，就像北方随处可见的白杨，在南方实在太普通。我最早认识的树种就是香樟。我出生在四明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在我家屋门口不远的山溪边，就挺立着一棵百年香樟树，枝干虬曲苍劲，布满年轮皱纹，树皮粗糙皲裂，勾画着岁月的沧桑。这棵被村人称为风水树的巨樟，守护着小山村的安宁，也见证着我的成长。小时候，我们在树下打弹子、玩“老鹰捉小鸡”，甚至爬上树去掏鸟窝。香樟的一枝一叶间珍藏着我童年的快乐。

    后来我走出山村去省城上大学。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两旁的行道树也大多是香樟，一棵接一棵，披着葳蕤的绿装，像一位位威武的战士，相貌堂堂，高大饱满，舒展在空中的树枝几乎连接在一起，叶与叶之间摩挲着，一条绿荫大道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大学毕业来到这座小城工作，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去龙泉山脚下的北滨江路散步，因为那里临姚江的路边有一排高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走在树下，不论春夏秋冬，望着头顶上香樟那满枝涌动的绿，听着树上鸟儿啁啾，我瞬间感觉到了岁月的静美。这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独，不再单调的人生更是充满了活力。

    现在，我办公的院子里也生长着八棵香樟，它陪伴我已有二十多年。紧张的工作之余，我总会伫立窗前凝望这些香樟树，风吹过，绿叶闪亮，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欢喜。许多树一到冬天，树叶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颤抖，只有香樟一如既往地绿着，一树青翠的背后是一种坚韧，一树风霜的尽头是一种丰盈。特别是到了春天，新绿萌动，老叶纷纷离去化作一地春泥时，我总是感慨大自然奇妙的安排。曾听人说，香樟在春天落叶是一种病，如同蛇蜕皮一般无可奈何；也有人说，这不是病，这是香樟树的活法，就像一个人衣服穿旧了，不愿洗，而要换件新衣。然而，我想，这件“新衣”除了颜色比原来鲜绿一点，模样与旧衣服如出一辙，香樟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多此一举呢？细加思忖，生命只有不断补充新鲜血液，才能时刻保持蓬勃的活力。而我们人，不也一样么？为此，我曾写过这样一首小诗：

    青翠以一枚落叶的姿态/迈出轻盈与无悔/让岁月忽略了冷暖/存在或者活力/萌动于回归泥土的一瞬间/在每个万紫千红的时节/找一个长大的理由/向季节索要一套新衣/让脚下的路随风踩出春的音符/这是一种飘扬的骄傲/香樟树，就这样年年岁岁绿着/只有年轮在告诉东去的流水/时光不老，我们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