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敏明　供图

    应敏明         

    中国传统家具和欧美家具有明显区别，前者承载了太多传统文化中“礼”的思想。比如我国传统坐具，大多让人正襟危坐，尤其是太师椅等，在造型设计上讲究端庄，而不太考虑使用者的舒适度。当然，中国也有比较人性化的凳椅，比如文人最喜欢的椅子——圈椅。圈椅，顾名思义，就是有圈的椅子。它由交椅发展而来，最明显的特征是圈背连着扶手，从高到低一顺而下，它后背的弧度顺应人体脊椎曲线的变化，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原理。另外，它的造型上圆下方，外圆内方，暗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乾坤之说。

    圈椅有明式和清式之分。明代的一般少雕琢，流动的线条，灵动的扶手，精巧的榫卯，形制显得素雅、文气。清代的则在此基础上，追求椅背和角花牙板等的雕琢。清代的朱金圈椅更突出色彩的富丽堂皇。圈椅上的朱金木雕，也叫漆金木雕。木工做好圈椅素坯后，让木雕师傅施以椅背的高浮雕、角花和牙板的透雕，最后由漆匠辅以朱砂大漆，再贴上真金，这样一把朱金圈椅就算大功告成。民间有“一两黄金，二两朱砂”的说法，可见当年朱金工艺的金贵。虽然从现代人的审美来看，朱金未免有点“俗”气，但江南民间讲究“讨喜”，追求吉祥，于是这“俗”也就成了大雅。

    浙东的朱金圈椅各地均有特色，但以三门圈椅最为杰出。明清时代，三门县家家户户有圈椅。说来也怪，三门沿海靠山，民风强悍，但明清家具无论朱金踏步床、罗汉床还是官帽椅、红衣橱，无不做工精美，堪称经典。尤其是三门的朱金圈椅，一直是收藏界的宠物。

    改革开放不久，兴起了明清古家具收藏热，那时候上海人、台湾人甚至外国人都慕名涌到三门收购明清家具。上世纪90年代初，一把上好的三门朱金圈椅能卖到六百至八百元；今天它的价格已飙升到两三万元一把甚至十多万元一对。我记忆中，当年，三门“跑地皮”收购明清家具的好手是叶家庄的老叶。老叶，人长得清瘦，皮肤黝黑，眼睛贼亮，能说会道，脑子灵光。好年景时，他一年光朱金圈椅就能收进几十把。经我过目的这些圈椅中，顶级的一对，要数后来被我朋友厉志宏收藏的小姐椅。

    厉志宏，为人风雅，嗜好古物。二十多年的收藏经历，使得他的藏品非常丰富，明清造像、名人字画、明清江南家具，不一而足。他收藏的江南家具，偏重于浙东家具，其中就有那对小姐椅。厉志宏收藏着的这对朱金小圈椅，是老叶从三门东屏古村收购来的。据厉志宏介绍，这对圈椅高96厘米，宽50厘米，深40厘米，椅背上雕有《西厢记》故事中的才子佳人图，角花镂空雕，椅下桩的牙板镂空雕花卉，中间镶有绿琉璃珠子（当时比玉还贵）；圈椅通体朱砂红，雕琢部分贴有真金。它小巧精致，是供富贵人家的小姐和小孩坐的，为此，民间俗称小姐椅。圈椅形制端庄，雕饰华美，是老叶收来的众多朱金圈椅中最好的，堪称三门朱金小圈椅的经典之作。如此精美的小圈椅还成双搭对，更是难得。

    三门东屏古村深处大山。古村曲巷纵横，古宅幽深，一座座古建筑青砖灰瓦，马头墙高耸，飞檐翘角。“四面有山皆入画，一年无日不看潮”，被誉为中国画里的古村庄。旧时东屏古村有许多大户人家。老叶发现的这对朱金小圈椅，两百年来，一直置放在当地一户陈姓人家的闺阁里。尽管初见时这对圈椅尘垢蒙面，但一经拂拭，立马熠熠生辉。这对宝贝是老叶在一个极偶然的机缘里“费尽心机”得手的。今天三门收藏界仍有人在感慨：只有东屏古村才会出这样一对朱金小圈椅啊。

    收藏是讲缘分的，两百多年过去，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多少古物在光阴流转中损坏、消失，而这对朱金小圈椅至今依然向人们展示着它美好的身姿，这是厉志宏的幸运，也是这对圈椅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