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偶尔还有师傅在酿制土烧酒，只是不再以番薯为原料。 (柯以 摄)

    黄志昌            

    前些日子，有客人问我：“到梁弄的农家乐用餐，能喝到当年的番薯烧酒吗？”我迟疑一下后答道：“没番薯烧酒，只有自酿的吊烧。”客人听后，深为遗憾，从表情可以看出他对番薯烧酒还是情有独钟的。

    是呀，我也是喝着番薯烧酒长大的人，那种甜津津、香喷喷的醇厚味儿一直留在记忆深处。番薯烧酒里蕴含的乡情总是深深的、浓浓的，甚至超越了酒香。“番薯烧酒甜津津，喝在嘴里暖到心；出门进门喝一口，一日劳动添干劲。”“自酿土烧香喷喷，一日两餐嘴里进。说长道短有话柄，唱歌行拳亮嗓门。”这些当年的顺口溜，时隔半个多世纪，还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可见感情不浅啊！

    酿制番薯烧酒的原料自然是番薯。四明山区多山地，有自留地、开荒地，还有房前屋后的零星地，凡是空余的地都种上番薯，以补充粮食不足。那年头，家家种番薯，少则几千斤，多则上万斤。“霜降”前后，是番薯收获的季节，也是农家最忙的时候。收进的番薯在屋里堆成小山，要是放不下，就把它藏到野外的番薯种缸里过冬。番薯除了当主食、晒番薯干外，余下的多用来酿制烧酒。酿制番薯烧酒最好的是“小个头”番薯，不用切开，因为有外皮包着，不易黏糊。

    在酿制番薯烧酒之前，要做些准备。经验丰富的村民，早在阳春三月就在自家院子里撒上辣蓼草种子，到六月割了辣蓼草，熬制成辣蓼水。然后将大米磨粉混合辣蓼水，做成“小馒头”形状，发酵并晒干，制成酒引白药。如果自家不种辣蓼，就到野外采割。

    有了白药，就可制作番薯烧酒。村民们将大小不一的番薯洗干净，放入老虎灶的铁锅里，煮熟后冷却，撒上自制的白药后拌匀，在大酒缸里密封发酵两个月，方可拿出来烧制。

    临近过年，酿制烧酒的陶阿宝师傅挑着行头来了。一切安排就绪，只见阿宝师傅将已经发酵的番薯和秕谷或者砻糠混合搅拌均匀，放到一个特制的烧酒容器里。拌入秕谷、砻糠是为了防止黏糊而流不出酒。之后，大灶开始猛火作业，没多久，一股液体就从导管里慢慢地流出来，这就是番薯烧酒。刚刚出来的番薯烧酒，醇香四溢，而且色泽好，放在碗里用火一引，蓝莹莹的火苗悠悠燃起，这是原汁原味的纯酒，没有半点添加剂。

    一蒸完了，接着是第二蒸、第三蒸……阿宝师傅一边熟练地烧制，一边与主人闲聊，主题当然离不开酒，旁边还围着左邻右舍。山里人热情好客，在烧制酒的同时，女主人少不了炒点黄豆、花生之类的干货，权当临时下酒菜，招待大家。边观看酿制烧酒，边喝上三两盅，聊聊家长里短，聊聊世故人情。家家如此，人人这样，邻舍情、朋友情都融于酒盅中……

    “要吃番薯烧，去找陶阿宝；正宗番薯烧，口感真味道；质量最可靠，用钱买不到。”这是酿制番薯烧酒季节里最热门的话题。当然，除了番薯烧酒，还有农家自产的马铃薯烧、大麦烧、糟烧，甚至还有橡子烧、红刺根烧等。一样的自酿自饮，一样的热情好客。

    我小叔是村里出名的好酒人，是自酿烧酒的引入者，也是喝酒不讲究小菜的俭朴人。只要有酒喝，什么下酒菜都行。据我所知，一小碟炒黄豆、十几颗煮蚕豆、一只囫囵蛋、几根萝卜干、一只咸蟹脚，都是下酒菜。喝一口番薯烧酒，“嘶——”的一声响，扔一颗黄豆进嘴里，那一脸的笑意不带任何折扣和虚伪，真是惬意极了。记得有一次，小叔酿制了一蒸番薯烧，有七八斤，来了两位伙伴，就凭着一碗油盐豆，三人喝了个底朝天。结果，伙伴摸不着回家的路，小叔也迷糊了好几天。这事，成了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番薯烧酒别具一格，度数不是很高，口感却浓郁醇香。番薯烧酒气味芳香清凉，特别在夏天，既能当饮料又能消暑解渴去疲劳。据说它的功效还不少，可用于治疗腹泻、痢疾、消化不良、黄疸等，能行气清热、除湿活血，还可以做药引子。

    如今，村口庭院边偶尔还能见到那些师傅忙着酿制土烧酒，不过，酿制的原料不再是番薯、马铃薯了，取而代之的是粟米、高粱、荞麦、大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