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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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5月2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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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英茂情未了

    王六宝            

    今天忙里偷闲,去横街镇敬老院看望了时常惦记的英茂老人。他神志不清,不识我为何人。但看到他穿着整洁,面容纯净,放心了许多,由衷地感谢敬老院员工给予他的良好护理。

    屈指算来,我与英茂叔的交情,已有35年。

    1984年2月26日,我与横街合作商店同事乘一辆拖拉机去毛夹岙送货。山区早春山顶还积着雪,山路冰冻山风凛冽,大家无不叫冷。唯有我“心里热得可以‘焐公式’”:妻子临产,将为人父,我憧憬着一个月后,怀抱宝宝在别人面前炫耀;一年后,上班出门传来一声“爸爸再见”;几年后……正在甜蜜遐想中,不料祸从天降,拖拉机翻入深沟,顿时不省人事……

    昏迷中,不知乡亲急救、不知医院抢救,更不知一度病危。

    一日,恍惚听到母亲沙哑着喉咙面朝窗外祈祷:“菩萨啊,阿拉王家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儿已经昏迷七天七夜,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姆妈”,母亲见我终于苏醒,顿时泪如雨下……

    住院数日,医生诊断的“脑震荡”好转,但脊椎断裂难以弥合,我无奈只得躺着回家。

    回到凤岙,寂寞墙门成了嘈杂大院。每天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领导、同事、同学、亲戚,老到八十太婆,少至七岁孩童。

    每当夜深人静,耳闻楼上婴儿嗷嗷待哺,心似刀割:瘫痪了,孩子怎么办?妻子怎么办?我的爹娘怎么办!

    一日,诸亲好友照常上门慰问。猛然,一个蓬头垢面、衣不遮身的男子闯了进来。众人以为是乞丐,齐声呵斥驱赶。男子却颤抖着出了声:“六宝哥,我……”我在床上侧耳辨清此人乃是英茂!“快快进来。”他小心翼翼走近床边,乌黑乌黑的双手捧上一个简陋的“斧头包”冻米糖。我出于礼貌,不厌其脏,咬了一口冻米糖,问:“英茂叔,你咋晓得我受伤了?”谁料话一出口,只见他热泪盈眶。我开始奇怪,很快就明白了:当时竹丝岚村里村外,男女老少无不叫他“大糊”(神经病),他从来没听到过“英茂叔”这样的称呼。

    不善言辞的他抹了一把眼泪,伸出5个指头,这是啥意思?经反复思考,终于想起我曾经送过他50块钱。

    那年腊月,乡里开展助贫活动,发给英茂一条新花棉被。犯病时,他把被子扯成一条条、一团团,当柴草烧掉了。我去他家探望,无床无灶,石块当枕头稻草当被头,不如猪舍。平日他穿的棉祅七孔八洞,棉裤有上局无下局;双手冻疮开裂,双腿溃烂流脓。春节快到了,我留了十几块生活费,把其余刚发下的50元工资送给了他。

    村里曾为此事喧闹了一阵子,有人说:王六宝掼派头,每天给英茂吃饼干、包子还不够,这次又给了50元。有的说:竹丝岚一个英茂大糊还勿够,再来一个六宝找找凑。

    ……

    拉回思绪,我问站在床边的英茂:“大叔,竹丝岚到凤岙三十里山路,你几点动身的?”他不答,只是苦笑。站在一旁我的大姐说:“他在凤岙已经徘徊好几天了,我不知道他原来是为了找你。”我听了潸然泪下,一个智障人,他是怎样知道我遭遇车祸的?默默长途跋涉、久久风餐露宿、苦苦寻踪觅迹……总算找到了我家。想到这些,我似乎有种犯罪感。

    中午,母亲照常备了一桌便饭招待客人,可英茂大叔自觉邋遢,执意不从。母亲理解他的心思,另外安排了小桌小凳,方便他自由自在吃顿饱饭。

    临走,母亲塞给他10元钞票,此时传来婴儿啼哭声音。出乎意料,他竟然指指楼上,意思是你家需要钱用。母亲明白其意,劝慰道:“放心收落好了。”他这才勉强收下。

    家人把他送上回家的汽车,车开动时,他伸出头说了句十分清爽的话:“病会好的!”

    或许因智障人英茂大叔的鞭策,增加了我战胜病魔的决心。一年多点,脊椎骨断裂的我站起来了!立志努力工作,报答年老爹娘、贤惠妻子,更应还情于关爱我的所有亲朋好友,这其中当然包括英茂大叔。

    大叔今年八十有二,祝他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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