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惠芬 我又见到你了,见到你在公园,在公园的羽毛球场上,挥动着独臂,一下又一下,羽毛球流连在你的上空,在你球拍停留的瞬间又迅速飞了出去,球来来回回跃动着,在夜色中明媚地飞扬……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你,心里有一种感动,冲散了抑郁、迷茫、不快。 第一次见你是在春天的菜市场,你在一个摊位前买菜,我走过时无意间见到你左臂的袖子软软地放在你的衣袋里。我当时很惊讶,你穿着得体时尚,棕黄色卷曲的短发是精致的修饰,头微微扬着,脸上满是春天的朝气。这样的阳光朝气在菜市场是很少见到的,特别是匆忙赶时间的春寒早晨。 我想,你那软软的衣袖,应是在春天的时候遭遇到重重的极寒,冻的程度足以让心灵沉睡不醒。你理应是枯萎的,是萎靡不振的!而你偏有如此强有力的抵御力,在逆境里冲出冰寒的激流旋涡,在春寒的早晨开出如此美的花朵来。 小时候常常跟着母亲上街,途中要经过一座桥,在桥的附近时常会碰到一个少年,他见了我总是低着头,远远地避开。他左臂的袖子也是软软地垂着,他避开我的原因,像是见到我戳动了他无法消匿的锥痛。而我见到他总会好奇而无知地多瞧几眼,我不知道他空空的衣袖里装着是心灵创伤后的整片“荒芜”,连美好的春天都无法在他那片心灵的泥土里逗留、萌芽和生长。 若干年后,我还见过他,还是老样子,颓废、无力,“衣冠不整”。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年、好多年了,他一直无法在他的心田里播种春天的种子。他在春天的早上遇到的极寒,冰冻了他今后原本可以拥有的美好生活的一切源泉。 有本书里说,童年受过创伤的心灵,一生都很难走出阴影,他们携带着阴影生活,离群索居,像“惊弓之鸟”,害怕一切与弓与箭有关联的人和事,连那片春天的森林都使他们焦虑、恐惧,不敢去接近。而最可怕的是,这个阴影将持续弥漫下去。 俞敏洪说,他大学整整四年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参加过一次班级的干部竞选活动。究其原因,因为他把自己看“扁”了,怕自己的表达被别人否认。他又说,从北大辞职出来后,他去北大贴小广告,当时他的内心充满恐惧——一个穿着破军大衣、拎着糨糊桶的辞职教师,学生会怎样看他?但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他遇见的学生对他说:“俞老师,我来帮你贴……” 说起自卑,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让我们自卑:有人为自己不够高而自卑,有人为自己出身不够好而自卑……在当下这个流行骨感美的时代,也有人在为自己太瘦而生出无端的自卑来。人生在世,由不得自己,生活的各种仪式感,有好,当然有不好,更有不幸。“画地为牢”把自己的心灵禁锢,总是在那场春天中的极寒。因自感的“缺憾”,而在意他人的目光,想说的话不敢说,想做的事不敢做,想爱的人远远地望着,就这样失去原本可以追求的好多好多的生活美好。 你不表达,怎么知道就没有喜欢“猪”的女生了呢?你不去做,怎么知道丑小鸭会变成天鹅呢?你在春天遇到的那场极寒,若不“逃脱”,你怎么会知道春天还会来呢? 昨夜我在公园的树荫里等你,远远等你,等你出现在这羽毛球场上。等你,只为看你花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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