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儿 黑板是每个教室的标配,但这“标配”具体应该按什么标准,各个年代、各个学校是不同的。 记得1977年入学余姚郑巷乡新风小学(原名朱九郎庙小学),全校两个班级,两个教室,分别是一三、二四复式班。教室里所谓的黑板,是木板刷上黑漆,年深日久,木板与木板之间裂着可以插进去一根手指的缝隙。木黑板最大的问题是黑漆容易剥落,每个学期开学前,校长会亲自动手,在两块黑板上再刷一遍黑漆——不过,全校也就两个老师,另一个是上海女知青,姓岑。校长不动手,难道要还带着孩子的女老师去刷? 每一学期开学,我们都能开心地看到一块乌黑的新黑板。岑老师的粉笔字写上去,黑白分明,铿锵有力。可惜,每学期只能有这么一次的赏心悦目,这些黑白分明的字,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擦去个大概,第二天的黑板,已经远没有第一天干净乌黑。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木黑板的质地比较疏松,涂上黑漆后表面还是非常粗糙,导致粉笔灰难以清理干净。不超过半个学期,黑漆就从黑板边缘开始小块脱落,脱落面积随时间推移逐步扩大,有时候从远处看,似乎破烂讲台前放的是一幅神秘的藏宝图。那些脱落形成的图案,给老师的书写带来挑战。但岑老师上课的时候,对黑板的高高低低起起落落已毫不在意,她会挑光滑的区域书写,有时候上一句与下一句会有跨区域的跳跃。我们则习以为常。我在似懂非懂中读完了四年级,这个学校随即被并入另一所村校,不复存在。 1988年,我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低塘区新新乡校工作。“新新”是个尴尬的地名,说它“新”,现在的很多年轻人已经基本忽略了这个地名,原来的新新乡被归入现在的朗霞街道。说它“老”,也不对,叫“新新乡”和“新新乡校”,是撤了公社后的事情,对于70后来说,“新新乡校”这个名称还比较熟悉,再老一辈的人喜欢喊“泠江小学”,现在则叫“余姚市新新小学”。 1988年的新新乡校,还在“泠江小学”的旧址,这座江南四合院式建筑,历经数十年风雨,已显破败。有的教室还留有当年的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所有教室内的黑板,是水泥黑板。上了黑漆的水泥黑板坚固耐用,就是黑漆容易发灰,时间一长,特别是阴湿天气时,粉笔字写在发灰的黑板上,混沌一片。当时粉笔质量低劣,在水泥黑板上书写的时候,粉笔常常打滑,笔画不清晰,需要一笔一笔补写。作为新教师的我,其实钢笔字写得不错,但在新新乡校工作的前几年,总觉得自己写的板书难看。于是每天放学后,我一个人在教室的黑板上练习书写。无数次写了擦,擦了写,逐渐练就了一手规范又迅速的板书。 比起写板书的艰辛,更不容易的是刻蜡纸。拿铁笔在钢板上刻蜡纸需要右手有足够的腕力,厚重的钢板上有一棱一棱的小纹理,铁笔写上去,不够用力的话,蜡纸上刻的字印出来就不够浓,甚至笔画断断续续;如果太用力或用力不当,铁笔容易跟着钢板上的纹理走,刻写在蜡纸上的字就变形了,甚至蜡纸破洞,印出的卷子出现油墨团,就没法使用了。当年所有的辅导资料、练习卷和试卷,都是由老师们自己刻写蜡纸、自己用油墨印刷的。纯手工印刷,很考验人的经验,油墨的分量、刷子的力度、拿起蜡纸的角度,都有讲究。一年下来,弄脏了好几件衣服的前襟、衣袖,报废了十几张蜡纸,我终于成了一名熟练的印刷工。看看现在,轻轻一点鼠标,打印机就唰唰往外吐纸,上面的文字黑白分明、细腻清晰。想起当年在钢板上刻蜡纸的往事,恍若隔世。 那时候,新新乡校有10多个班级、20多位教师。很多老师家在外乡,交通不便,于是,在这个破败的四合院里,住了两个教师家庭、几个单身中年教师,还有我们这一批1984年以后分配的普师生。回首往事,在这所学校的工作与生活经历,没让我们觉得有多么辛苦,更多的,是战胜困难后的快乐和取得成绩后的欣喜。 1991年,新新乡校搬迁到新址,新学校、新设施,黑板改成了玻璃黑板。玻璃黑板是墨绿色的,没有油漆剥落或淡化的担忧,写字轻松,擦拭容易,十分方便。 近十年来,教学设施有了质的改变与量的提升。黑板虽然依旧留存,但现代化设施在逐年递增,并不断更新换代。从一个学校只有几台电脑,到每个班级都配上电脑、连上互联网、安装升级版投影仪,再到现在更为先进的各种教学仪器,教育事业搭上了现代科技的快车。当年学校里使用的黑板、蜡纸等书写和印刷设施,差不多已进入“文物”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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