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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工正在搭毛竹“膺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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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山区的农户用简易机器劈取“百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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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固的钢管配实惠的“竹片”,是当今建筑业的普遍选择。 |
桑金伟 文/摄 造房子离不开脚手架,脚手架宁波人叫“膺架”。《宁波方言词典》说:“膺架:脚手架;为了建筑工人在高处操作而搭的架子。”也有写作“鹰架”的。 过去家乡建房、立契、写分书等少不了要确定房屋的四至,这就涉及“膺架坞”“滴水”等话头。特别是农村建房时,为了争“三尺膺架坞”,往往邻居反目、兄弟阋墙。 早年我老家的南端墙外,留出了三尺“膺架坞”,邻居景家的北端墙外也留了三尺,于是两家之间夹出了一条六尺巷。此六尺“膺架”小弄长期闲置,只有修屋时用一下。盛夏时节,两家都打开端墙上的门乘凉,小弄里特别阴凉。邻居景家的几个女儿是慈溪有名的金嗓子,她们的歌声通过这段“回音壁”的共鸣,飘到我的耳中,特别动听。 安徽桐城市内有条著名的六尺巷。据说康熙年间,相邻的张、叶两家建房时为争“膺架坞”而闹出了纠纷,于是张家驰书在京为官的户主。户主回复道:“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首“让墙诗”引出一段和谐的历史典故。后来六尺巷前竖起刻着“礼让”二字的石碑,成了一景。 我插队时好友的三哥徐绍池是原慈溪市建筑公司的“膺架”师傅,他出生于1945年,搭了38年的“膺架”。20世纪90年代初,他参加了“应知应会”培训和考试,1993年11月领到了由宁波市劳动局颁发的《特种作业人员操作证》。证书上载明,他操作的项目是“架子工”——原来这就是“膺架”师傅的现代正式名称。 早年对“膺架”师傅的称呼有很多。《中国大百科·建筑 园林 城市规划卷》说:“搭材作,中国古代建筑工程中用木材(或竹子)支搭施工辅助设施和临时建筑的一种专业,今称‘搭架子’。工作内容是搭脚手架(供砌砖、抹灰、绘饰彩画、装卸构件等工作使用)。以及吊装起重架子、打桩架子,搭席棚、布棚等。宋《营造法式》中的‘卓立搭架’就讲到施工用的脚手架。清工部《工程做法》列有‘搭材作’一节,并列出了11种架子的用工用料。搭材作的工人,古代叫‘搭材匠’。明代工役中已有‘搭材匠’一行。清内务部有‘绳子匠’‘杉篙匠’‘彩子匠’‘缮席匠’等,都是同搭材作有关的工匠,现代叫‘架子工’……” 这说明,至少在宋代建屋已搭膺架,明代已有架子工这一行。可见,架子工也是一种老行当,可惜未收于当代出版的各种老行当书籍中,“名不见经传”。 过去搭脚手架,北方多用木材,南方多用毛竹。宁波一带有的是大毛竹,它中空、体轻,支撑力不弱,且价廉,是很实惠的搭架料作。现在农村造民房,还在使用它。 过去捆扎脚手架的大多是绳子和麻带,而宁波一带用的是“百篾”,百篾是竹子生长了100天后的第一层皮,即“篾青”,百篾体轻而韧性好。老底子宁波的脚手架称得上是用“全竹”搭建的,这在全国并不多见。不过现在百篾已被铁丝所取代。 我幼年所见的“膺架”师傅,常常腰系一绺2米长的百篾,像猴子一样灵活地在光溜溜的竹竿上攀爬。徐绍池师傅说:过去的架子工多由篾匠转行而来,自己也是,因为篾匠熟悉“竹性”,用竹得心应手。“我们公司原有5个膺架师傅,眼下可能只剩我一个了。”徐师傅说,最难搭的是建烟囱的脚手架,因为烟囱“搭脚”小而体量高,又是圆形。他平生搭过最高的架子是慈溪砖瓦厂的烟囱,足足有45米高! 用中国传统方式搭的架子是以“立杆”和“顺杆”组成方格形。立杆(也称站杆、冲天、立柱)与地面垂直,其作用是将架子上的负荷垂直传到地面,间距一般在1.5米左右。顺杆(也称横杆、横楞、牵杠)与地面平行,其作用是将杆子上的负荷传到立杆上并牵扯固定架子,间距1.2米为一步架。为加强架子的稳定性,另支各种“斜戗”(也称斜撑、剪刀撑等)。这是架子的基本骨干。 施工用的脚手架,为了供工人行走、操作和堆放用料,还在顺杆上再置横木,横木上又放脚手板。宁波一带脚手板常用竹爿编成,叫“竹片”。“竹片”耐压、防滑、质轻、价廉,至今仍在普遍使用。 一根毛竹的使用年限通常不越3年,百篾不过1年,为安全计,毛竹的脚手架目前已较少使用,但架子工仍是不可或缺的工种。改革开放后,蓬勃发展的建筑业是吸纳农村劳动力的主要行业,其中,架子工是进城务工人员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来自农村,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在钢管堆里钻来钻去,在城市繁华的背后,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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