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艺林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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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1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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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古典文学宝库索宝

——以昆曲改编元杂剧《梧桐雨》为例

    车厘子          

    端午节的晚上,逸夫剧院灯光熠熠,全国“最年轻”的昆剧团——昆山当代昆剧院携独家好戏《梧桐雨》登陆甬城,短短五折戏,两小时三刻钟,全体演员倾情出演,尤其是中生代昆曲表演艺术家钱振荣老师在下半场力挑大梁,以精湛演技名家风范,为全场观众带来了一台昆曲盛宴,谢幕时我听到旁边两个宁波老太太连连夸道“赞哦赞哦”——连平日里只爱看越剧的观众都被征服了,足见此戏之成功!

    《梧桐雨》的成功,不仅仅是一出戏自身的成功,更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成功,用演出前院团发放的宣传手册里的标语概括就是“以昆曲激活元曲”。当晚观众欣赏到的《梧桐雨》,自然是昆曲,而过去我们从文学史中了解到的《梧桐雨》,其体裁却是元曲,也就是“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创作的杂剧《梧桐雨》,全名《唐明皇秋夜梧桐雨》。谁都知道元曲同唐诗、宋词并称,是中国古典文学的精华所在,既然称之为“曲”,音乐属性自然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说元曲首先是用来唱的,但现在没人能唱原汁原味的元曲了,为什么?简单地讲,因为在历史的长河中,元曲的曲谱和唱法早已失传,只剩下了文本。而几乎所有中国人曾被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的优美意境陶醉过,中学生都在语文课本里学过关汉卿《窦娥冤》和王实甫《西厢记》的节选,中文系必然也教过“小令”“散曲”“套数”“元杂剧”这些文学常识,可是,我们只能看看文字,听不到音乐、唱不出曲词,这成了中国文化莫大的缺憾。怎么弥补呢?聪明的戏曲艺术家想到了昆曲——以昆曲改编元杂剧。在保留元杂剧文本原貌的基础上,通过整理改编,用昆曲的音律和表演形式,使绝迹于舞台的元代戏剧得以重获新生再现人间,这是怎样一种了不起的尝试!所以,我认为不光是“激活”,简直是“复活”。

    元杂剧流传至今的优秀剧本众多,为何昆山昆剧院最终选择以白朴的《梧桐雨》入手?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则《梧桐雨》的美学价值和历史地位很高,王国维先生评价其“沉雄悲壮,为元曲冠冕”;二则《梧桐雨》演绎的故事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对昆曲演员及观众来说,再熟悉不过,接受度非常高。元杂剧《梧桐雨》取材于白居易《长恨歌》,上承唐诗,下启清传奇《长生殿》,洪昇《长生殿》甚至直接沿用了白朴《梧桐雨》的许多著名唱段,例如【粉蝶儿】“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一段,皆是昆曲生旦演员打底子必学的老戏,《长生殿》也早就成为昆曲舞台上搬演不衰的经典剧目,几与《牡丹亭》齐名。从“血统”来看,在我国现存的各剧种中,只有昆曲的样式最接近于元杂剧,因为二者都属于曲牌体。元杂剧常用的曲牌如【端正好】【滚绣球】【叨叨令】等等,基本上收在了昆曲曲牌里边。某种程度上说,昆曲像是元曲的一种“孑遗”。因此,用昆曲演元杂剧,理论上难度是最小的。

    元曲八百年,昆曲六百年,元曲“失声”了,而昆曲侥幸“存活”下来唱到现在,本身就是一种“文物”。昆曲产生于明代后期,它的语言体系和创作规则完全是古代式的,所以,不论今天的编剧老师自身古典文学修养多么深厚,要脱离已有的底本,另起炉灶新编“昆曲”,即使是古代题材,其遣词造句总难免生搬硬套牵强附会,给人不自然的感觉,试问,像《梧桐雨》中“西风渭水,落日长安”“一程程水绿山青,一步步剑岭巴峡”之类的佳句,若非古时妙笔生花的才子,谁写得出来?至于用昆曲编演现代戏,尤其重大革命历史题材,比如前些年北方昆曲剧院排过《飞夺泸定桥》——这样的昆曲,确定能传承下去成为经典之作吗?昆曲既然是文物,当务之急在于继承和修复,有那么多老戏亟待当代演员来继承,有那么多底本需要当代编剧来修复,光这些抢救工作就够昆曲艺术家忙的了。戏曲演员参评最高荣誉“梅花奖”,通常要求有新编剧目,唯独昆曲演员允许例外,昆曲的特殊性,可见于此。

    可喜的是,当代昆曲人遵循艺术规律,想出了用昆曲改编元杂剧的好法子,旧瓶装新酒、老蚌吐新珠、枯木发新芽,进一步充实了昆曲资源库,而《梧桐雨》,正是这样一记“起死回生”的神来之笔。已有专家指出,“《梧桐雨》今番搬上昆曲舞台的最高价值”,是“寻找到了一种推开元杂剧宝库大门的方法,以此为端点尝试,我们就有可能激活已经消失舞台数百年、其历史比昆曲更为久远的元杂剧,使仅留下文本、而且是大量文本的它们复现于舞台”。我想,不单是元杂剧,还有大量的明清传奇、小说文本,同样是值得昆曲合理开发利用的富矿。总之,我国古典文学的宝库,永远向有心人敞开着。我们应当学孙悟空入东海龙宫索宝的劲头,不愁海龙王没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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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