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滨的《猫趣图》　 （方向前供图）

    方向前           

    说到柳滨，就会想到近代海派另一位较有影响的画家程璋（字瑶笙），两人画风如出一辙，都把西画的透视、明暗等技法融入传统中国画中，在当时有“海上二笙”之称。

    程璋年长柳滨18岁，曾是这一海派画风的领军人物。程璋独特的画风，很受人们欢迎，当时其绘画润格与海派大师吴昌硕几乎相当，画价比另一位海派大师吴湖帆高出三倍。如今，程璋作品在艺术市场上价位很低，个中原因十分复杂，但究其根本，在于其画过于写实、通俗，少文人气，画格不太高。柳滨的绘画，亦是同样问题。

    柳滨（字渔笙）是程璋的私淑弟子，因为喜欢程璋的画风，偷偷研学“程式”笔墨。他的绘画风格与程璋十分相近，但艺术水平上略有差距。柳滨在当时也颇具声誉，“海上二笙”便是对他绘画成就的一大肯定。

    柳滨绘画主要有三个特点：一是作品富有生活气息，形象逼真；二是技法借用西法，中西合璧；三是绘画题材吉祥，雅俗共赏。

    近代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碰撞后，画坛出现了诸多不同的风格流派，把十九至二十世纪的中国绘画推向了风格多样化的局面，这个时期的中国画成就最高、思想最活跃。如岭南画派的“二高一陈”吸收了日本画法；京津画派的徐悲鸿、蒋兆和借鉴了西洋画法；海派的林风眠、吴冠中等洋为中用、中西结合等。

    同为洋为中用，柳滨的绘画风格与“二高一陈”及徐悲鸿流派还是有较大差距。高剑父、高奇峰、徐悲鸿等近代大师，受西画或日本画的影响，也讲究物象的形似，但他们在技法上更多地注重作品的笔墨趣味，作品富有人文内涵，格调境界高逸，艺术个性鲜明。而读柳滨绘画，感觉作品还没有完全“脱俗”，时时流露出世俗气，这一点与画家的审美修养有关，与画家靠鬻画为生的生活处境也有很大关系。

    柳滨于1935年创作的《猫趣图》就带有这一特点。

    《猫趣图》中，画家选用了月季花、猫、鱼、水鸟等日常生活题材，以娴熟的写生技巧，把猫、鱼、鸟等动物描绘得栩栩如生、有趣可爱。如对猫的刻画用笔厚重，黑白相间，极具西画的体量感与层次感。这种画法稍有不慎，容易笔触生硬，动物显得呆板。画家擅于细节刻画，如猫的爪子富有动感、张力，整个身子呈冲刺状，眼神炯炯，注视着河边的水鸟和游鱼，那种“见鱼如渴”的欲望被画家描述得入木三分。对游鱼的描写也富有明暗层次。柳滨力求动物形象逼真，生活趣味盎然，迎合了普通百姓的审美。

    作品中的一些配景选材也十分讲究。除了水池、溪石、杂草等，画家重点选择了月季花作为主要素材。画家在小池上部画了一些月季，小池与游鱼在月季的遮阴下，画面显得更加静谧。从艺术角度审视，画家所绘月季尽管逼真，但较为“俗气”，如对月季花蕊的描绘过于追求真实，少了些自然感和文雅气，花蕊显得板滞。此外，月季叶子的画法、造型较为类同，花叶铺色及勾茎缺少变化，这样的审美取向绝非一流画家所为，由此也反映出柳滨艺术品位的不足。

    中国画十分讲究传统笔墨功夫，注重画的境界和品格，注重“画外功夫”。柳滨传统功夫较为扎实，对传统取法的路子也广，上至宋元，下及明清，无所不临，山水、人物、花卉、走兽，样样拿得起。他学宋人元人，临玉壶山人、易元吉、东园老人，均以“程式”的中西结合之法借鉴古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属于“古为我用”，有一定的艺术价值。但时至今日，艺术投资者从投资增值角度去收藏、投资画家作品，作品的观赏性就不再是重点，藏家更关注画家在美术史上的地位、艺术成就以及独特个性，并以此考量他的投资价值。故柳滨这一路近代海派二三流画家的作品，眼下成为冷门货也不足为奇。

    南朝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曾提到“气韵生动”。气韵是指中国画内在的神气和韵味，它是中国画的灵魂。谢赫眼中的气韵生动，内涵丰富，还包含中国画作品的意境、格调等。绘画格调直接关系到作品艺术层次的高下。近代画家俞剑华在《再谈文人画》中列举了一些中国画的风格，如文雅、古拙、秀逸、遒劲、流利、轻松、厚重、纯朴、精练、气韵、淋漓、清瘦、奇肆、神骏、韵味、生动、超脱、雄伟等，认为“有一于此，便可名家”，如能兼容并包，便成大家。

    近代海派大家唐云说过：“艳不伤雅，通俗还从脱俗来。”在唐云眼里，中国画无论你取“淡”还是“艳”，必须脱俗，要画得雅。“雅”就是文雅，说到底在于“文”。“文”即文气，亦即修养。唐云的花鸟画从早中年的淡雅，到晚年的厚重古拙，作品始终弥漫着文人气息。据说唐云性格豪爽，又好酒，情怀与胸襟造就了他成为画坛大家，而这些特质是柳滨所欠缺的。

    “人品必高，学问必深，才情必富，胸襟必宽，诗词必妙，书法必工，才能成为杰出的画家。”这是近代画家俞剑华先生对中国画的看法，当然也可以此去观照每一位中国画家作品的艺术价值。

    柳滨（1887-1945），字渔笙，宁波人，寓居上海。近代海派画家，与程璋有“海上二笙”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