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中           

    每年春天，清明前后，象山港里的马鲛鱼通体肥腴，身上布满蓝色斑点，肉质细嫩，味道特别鲜美，于是当地人就把象山港里的马鲛鱼称作“鰆鯃”，在市场上能卖一个好价钱。而这时节，既是渔民捕捞鰆鯃的旺季，也是鰆鯃排卵孕育后代的黄金时期。宁波作家朱平兆的短篇小说《我们爱把马鲛鱼叫鰆鯃》（原载《飞天》2019年第6期）抓住这个切入口，为读者展现了一次迷失与救赎的灵魂历险。

    作者把矛盾和纠葛写得干净利落。“我”是一个和鰆鯃打交道30年、5年前注册了渔业公司、现在拥有6条捕鱼船的事业成功人士，住上了别墅，过上了美满富足的生活。与此相反，以前曾经与“我”搭档捕鰆鯃的方根，老婆在捕鰆鯃旺季难产而死，由于害怕自己过度捕捞产卵期的鰆鯃而招致报应，最后方根与“我”分道扬镳不再合作。然而，方根为了维持自己和患有癫痫病的儿子一家人的生活，竟然主动上门要求与“我”合作再次出海捕鰆鯃。这不禁让“我”大感意外和感动。作者做这样的情节安排，自然就有了许多看点：方根还是原来的方根吗？而“我”还能和他好好合作吗？

    事实上，方根就是拯救迷失于物质生活、执着于欲望而不惜破坏生态的“我”的“天使”。作者用极淡的文笔，刻画了一个坚守底线的渔民：“方根和‘我’都知道，鰆鯃洄游到象山港是来繁殖的，于是方根每天将船向上游驶，理由是让雌鰆鯃排完卵，生下孩子。”但这样做，他们的收获少得可怜，跟下游捕鰆鯃的人差距巨大。“我”忍耐了一个月，方根毫无改变。“我”发火了，骂他妇人之仁，“我们不捕，机会都给别人了。”针对由于过度捕捞鰆鯃一年比一年少的现实，“我”动起了歪脑筋，玩起了把普通马鲛鱼和鰆鯃混在一起、以次充好的把戏。面对“我”的这个举动，方根的对策是先去上游，中午再转下游，用不积极的捕捞姿态来抵抗。与此同时，“我”也做起了方根的思想工作，“我”的理由是：他的儿媳正怀孕，也像一条肥腴的鰆鯃。面对生活压力，人不能被不存在的东西逼死，只有多打鱼才能过上美好生活。

    在物质诱惑与良知觉醒之间徘徊的方根一定是痛苦的，残酷的现实，使他无法面对生活和自己。最后，他悄无声息地淹死在大海里。等“我”赶到时，方根躺在船的中舱，双目紧闭，手脚卡在网眼里，灰色的湿外套贴着略微弯曲的身体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一条从保鲜箱里取出的大鰆鯃。

    和方根一起打鱼的建立告诉“我”，方根是在建立捕上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鰆鯃后在船上消失不见的。事后，“我”突然感到：“他抓到肥腴鰆鯃的恐惧定格在我眼前，特写镜头似的。”“我”胸闷了，像被一双巨大的手挤压着。方根是被我逼死的，“我”的身体随着波涛一惊一乍的，瑟瑟发抖。上天，“我”再也不把马鲛鱼当鰆鯃了。至此，方根以他的自我牺牲，完成了对“我”的最终救赎。

    在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里，作者通过充满张力的叙述和对鰆鯃捕捞者日常生活逼真的描写，让读者感受到了来自东海渔港的独特风情和尖锐拷问。如何更好地处理保护自然生态和实现个人自我发展的矛盾，作者以冷静的笔调和理性的叙述，做出了明确的回答。由此，不仅让这部作品得到了跳跃式的升华，同时也让读者在享受阅读快乐的同时，去思考如何正确抉择。其实，答案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