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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 归
(外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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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从山下 爬上来 用树指着天色 麦苗刷暗空际 月牙梳一层星油 在天的黑发上 疲劳缩向 脚后跟 家里的一把锄头 牵着我的手 一筐猪草 轻轻换着肩头 一星火亮在 家嘴边 小屋衔一支烟 发出狗和小孩的叫声 乐癫癫迎来 老母的喊带着 大米香 同屋檐下的蝙蝠 飞到 小路躲进家里 守嘴 太阳藏在灶里 作晚餐 打工的黄昏 总怀念家乡的暮归 日落的母亲 融化在夕阳中的一条腿 闪动着秋风的光泽 母亲染熟秋色的身姿 肃立着 从山口徐徐衰落 钟声随落英满天蔓延 大片蓄满慈爱的水啊 乳汁发酵成的水啊 冲开心思之窗 泛起昨日斑驳的风景 草绿草黄 菜秧菜花 放风筝的少年陶醉于田野 野鸡和野兔歌舞相伴 母亲刚补完上午的日子 又升起了傍晚的炊烟 山中迷路的羊 肚子饿了 饿得像有虫子叮咬肠胃 (母亲不在身边永远挨饿) 他贪婪地看着西下的夕阳 像母亲空虚的乳房斜挂树枝 在他的肩膀以下 母亲的脸 明显失去光华 像所有吃尽苦头的良家妇女 唯有美丽而忧伤的眼睛 闪闪烁烁 勉强地照亮他回家 回到她身边的路 夕阳已经滑向黑暗的洞口 母亲用尽最后的气力 用沾满泥腥的手 抓着他的头发越过山林 送他到一座城市的入口 有一条路伸在他脚前 弯弯曲曲 伤痕累累 这是母亲的另一条腿 艰难而平稳地躺着 召引他走向人生的早晨 林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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